“信不信由您,您要想瞧点新鲜,出门先瞧瞧电线杆子!”这是东屋里老孙师傅对我的忠告。
可不,细一思量,确乎如此。记得小时候电线杆子都是木制品。挺长的大杉篙顶着几个白瓷瓶儿。电线杆子上贴着戏单儿、花花绿绿的广告和“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的歌诀。好像那时候的孩子都特别爱哭,非得让人千数落、万唠叨才能费劲儿地活着。前些年,电线杆子上贴的是“火烧、炮轰、油炸、千刀万剐”之类,足见人生的生命是够顽强的,不遭够了罪是不死的。现在不同了,水泥电线杆子已经兼任劳动介绍所、人事局与房屋交换管理处了。甚至于您想治治痰喘咳嗽、风湿骨蒸都可以求教于它,它大公无私地告诉您祖传秘方、药物服法。这就是进步。老孙师傅有概括生活的能力,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进步。
我和我爱人却是傻子。我们结婚十五年老是这么“牛郎织女”地过日子,总是依赖双方的人事科长,愣没想到求求电线杆子。您瞧电线杆子上那一张张惶急动人的调换工作广告,说明一定有人这么办成过,不然,谁费那个纸呢?我在山区搞勘探,六年了,没回北京,不知道这个。这回,我也想贴张广告,求求善心人到我们那山沟去,让我换回北京。
贴广告之前,我想先察访一下门路,于是从和平里向南走,逐个审查所有的电线杆子“文学”。
哈,好极了!在由北新桥向南路西第十三根电线杆子上,我发现了一则油印广告。一位具有高尚情操的同志自愿由北京换到我们那山区去。愿换者请拨电话××××××找王同志,或至王宅面洽。
我高兴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把那宝贝广告念了五遍,手舞足蹈。一位卖冰棍儿的老太太以为我要买那凉玩艺儿吃,推车走过来招呼我。这不是成心呢?想让我透心儿凉?不吃!我撒腿就跑,直奔王宅。
找到王宅。好熟的门口儿,仿佛来过。甭管,找王同志。出来了,是一位胖大姐。哟,认识:我爱人的好朋友,王姐。更好了!
王姐让我进屋,端茶、送葵花子,寒暄一番。我憋不住了:“快说,谁托您调换工作?帮我办办,我得谢谢您,谢谢他,谢谢电线杆子。”王姐扑哧一笑:“哎哟,是她,你媳妇儿!”得,完满!唉,电线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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