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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像一匹明晃晃的缎子,肆意地泼洒在长街上。天气正好,轻风柔媚,一阵阵吹向街侧的杨柳。杨柳微微摇晃着,不出声,一片清绿如水。街上不时有人经过,皆懒洋洋神色,扬州城内一派安闲景象。
蔡牙婆在厅堂等候客人,早早备好茶水,为了映衬这春景,特意煮了一壶建宁茶。她做的是买卖瘦马的生意。扬州瘦马,天下闻名。其实就是将从小培养好的姑娘卖给有钱人家作妾,因以身形清瘦出名,故称瘦马。蔡牙婆做这一行做了几十年,如今也攒下了些名声。今日来挑人的是一位京城外放的官员,出手阔绰,她自然不想丢了这桩生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早早挑好了待选的姑娘,皆是悉心调教的顶尖货色。她一心巴望着能有个好结果,反复嘱咐姑娘们用心表现,院门外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衬出午后阳光里的悠长滋味,客人到了。
杨间下了马车,朝院内随意看了一眼,这处院子也算闹中取静。外面人来人往,里面却透出一种幽静意味。阳光淡淡地照在他身上,映出几分慵懒之态。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春风拂面,他不由眯起眼睛。再睁眼,蔡牙婆已兀然立于眼前,身穿素净的藕灰色夹衣,外罩月白色禙子,身上并无其他装点,只有两只小巧的金耳坠扣在耳垂,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蔡牙婆笑着迎上前,躬身行礼道:“杨相公安。”一边笑一边暗自打量,这客人年近五十,蓄着须,神态颇为淡然,确是个读书的斯文人。蔡牙婆不敢分心,继续笑道:“杨相公快请进屋,喝口茶歇息歇息吧。”
杨间随着蔡牙婆跨进院内,进了屋,室内摆设清雅,丝毫不露脂粉气,他不禁面露赞许。蔡牙婆忙着请杨间就坐,又递上早已备好的茶水,杨间接过,见是建宁茶。轻啜一口,饮出是谷雨时的下品。不过建宁茶也算名贵,纵是下品也差不到哪里。放下茶盏,抬头见这妇人嘴角含笑,倒也不过分谄媚,显见是和官员富商打惯交道的,对这些虚礼与客套早已心中了然。他又扫了一眼茶杯,建宁茶是绿茶,绿茶向来以纯白器皿搭配为佳,这茶杯上却是一笔笔的青花。他不由笑了一下,到底还是市井中人。
“我听人说,你这儿的姑娘都会唱曲。”杨间斟酌道,“我没别的癖好,唯独对这听曲有几分偏爱,所以才来找你。”蔡牙婆应声道:“相公大可放心,我这儿的姑娘,不说别的,单论唱曲这一项,保准让您满意。”杨间答道:“那便好。”蔡牙婆笑道:“相公有多少心便放多少心,我的姑娘,唱曲自然都是专业的。”说着蔡牙婆双手击掌,登时便有一纤纤身影现于门侧。蔡牙婆道:“这位姑娘名叫柳轻烟。”柳轻烟盈盈下拜,娇声道:“奴家拜见先生。”柳姑娘一身浅绿衣裙,袅袅婷婷,倒是很合她的名字。
蔡牙婆道:“姑娘往上走。”柳轻烟轻移莲步上前,裙裾摇摆,有意无意间,微露三寸金莲。蔡牙婆继续道:“姑娘转身。”柳轻烟转向杨间面,露出姣好面容,只见脸上朱粉轻施,石黛淡扫,描画出一温雅美人。“姑娘借手睄睄。”柳轻烟闻言伸出双手,抬手间袖上轻纱滑落,露出一片莹润肌肤。“姑娘睄相公。”柳轻烟抬眸望向杨间,目光里似水柔情。杨间心中暗叹,也不知练习了多久,才把一双眼练得这般动人。只是他久居京城繁华之地,再怎么温柔缱绻,秦楼楚馆里的笙歌曼舞,他见过太多,也太熟悉。面前的姑娘,虽与京师的那些略有不同,不过也实在并无多少差别。再度回想起京城,杨间不免有些落寞,端起茶盏,杯中茶叶碧绿莹莹,热气袅袅拂向他面,他轻轻吹了口气。
蔡牙婆继续道:“姑娘善画。”说着便命人将一幅山水画展开至杨间面前,杨间漫不经心地瞄了几眼,倒也有几分工巧处。他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将桌上打赏的铜钱递过去。
蔡牙婆心下明了,道:“姑娘请回。”柳轻烟便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时间仿佛从未来过一般。蔡牙婆不动声色地唤出了第二个姑娘。一袅娜身影立时出现在厅前,纤巧轻灵,比之柳轻烟的娴雅端丽,更有一番弱柳扶风之态,尤其一双眉目,蕴含的情意也显得更为丰富。杨间笑着摇摇头,再次递上赏钱。之后紧接着又两个姑娘,一个善棋,一个善曲,杨间还是一个也没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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