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阳忙着给我倒水,招呼我坐下,那天早上阳光照射到办公桌,我呷了半杯茶水,抬头探出窗外,看见窗外的风把一片树叶吹落,飘到地上打转,街上人来人往,红男绿女们进出商场,手挽着手。
晓阳宿舍在办公区后楼,是一个混合楼,一至二层是仓库、办公室,三至四层住人,大楼两头各一个楼梯,中间一条通道连接,也连接着每个房间,通道较大,堆放着一些居家住户的杂物,有废旧单车、家具、水桶、煤气罐等,走廊上方挂着众多住户晾晒的衣服,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我顺利穿过通道,来到四楼中间位置,那是晓阳同学的宿舍,房间面积较大,有四十多平方米,是一间长筒房,晓阳在房子中间用一块旧窗帘布分隔,变成了前厅后房。我说,缺了一个煮饭的妹子。晓阳说,介绍吧。我说,你办公室那个妹子不错。他说,想得美,早就被我们公司团支书定了。我说,竞争呗。他说,人家老子是公司的党委书记。我说,那你没戏了。
我理解晓阳同学的就业选择,存在即是合理,那时候农村仔进城有多么渴望城里有一间房,哪怕是只有一盏灯火属于自己的,也心满意足矣。同年毕业参加工作的还有朱山坡(现在是广西民族大学教授,著名作家),他在一个边远乡镇工作不到半年调回市文联。那时刚好和我住在六地坡的一个集体宿舍里,宿舍面积应该有七十平方米,原先住五个人,山坡最后入住的,变成了住六个人,人均不到十二平方米,与晓阳大面积且独立的房子相比,我和山坡都只有羡慕的份。
晓阳同学的大房子就理所当然成为我和山坡、邓涛、刘东等几个经常聚集的一个很好的“据点”。我们常在那里聚餐喝酒,谈工作,谈文学,也谈爱情,都说想找一个北流街妹,但又感叹出身农村,经济基础薄弱,工资入不敷出,没有北流街妹最渴望的一栋楼。谈完了,就各自踩着一辆二十八寸的单车去当时最火爆的文化馆录像厅看一场通宵录像。录像厅里播放的几乎都是武打片,有时也有三级片,听着那些让人耳热心跳的声音,晓阳说,我们堕落了。我故意逗他,作家为了写作还有做卧底进红灯区的呢,看几场录像算什么?他听了就说,也是。有好几个月,我们好像上瘾了,无事可干的时候就相约着去录像厅,有时甚至看通宵。自然,好朋友们像朱山坡、邓涛、刘东他们也来了。
三
忽然有一天,有房住的晓阳同学率先谈恋爱了。女朋友家住城乡接合部,晓阳曾经带我去看过,她家有一排横廊式的两层十几间住房。不知怎的,我看了这些房子隐隐之中有些担心晓阳,至于是什么担心又说不准。
他的女朋友是他在读大学时候认识的,是师妹,在十公里外的乡镇初中任教,据说还是晓阳硬着头皮求教育局的一位领导帮忙安排的,人长得高挑漂亮,声音悦耳动听。那时晓阳已经有一辆摩托车,据说是他在深圳打工的弟弟省吃俭用专门给他买了谈恋爱的,是二手嘉陵,每个周六他就用这辆广东牌照旧摩托接他的女朋友回城,周日下午再送女朋友去乡下初中。
可惜好景不长,尽管他和女朋友是互相倾慕的,但女朋友的父母反对,他们说我们是有房户,总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没有房的农村仔吧。他们希望女儿嫁给街上住有楼房的小伙子,有楼房生活才有保障。晓阳明显不符合,他仅有一间房,而且还是公家的。那姑娘本来坚决不愿意分手,她的父母就警告女儿,再与那农村仔来往就打断你的腿。经过几番狠骂后,姑娘屈服了,铁了心要跟晓阳分。
晓阳与女朋友分手的夜晚,很受打击,彻底失眠,悲伤中拿起笔含泪写下了长达二十二页的情书,托我送去给那时已经不能称为他女朋友的姑娘。送信那一晚大概是晚上十一点钟,我的BB机急速响起,我看到是晓阳呼我,猜想肯定有事,到了他的住处始知要我充当邮差送信。我那时候没有多少人生经验,不懂怎样帮助晓阳协调他和那姑娘的关系,只有把信匆匆丢到那姑娘的院子里,便逃之夭夭。
晓阳同学率先的恋爱以失败告终,自然也给我和山坡敲了警钟,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失恋的日子适合写作,那时候晓阳同学长时间憋在宿舍,写啊写,他的文章频频在各级刊物发表,已经是市里较有名气的年轻作家。那时候他写的几篇中短篇小说,后来都收集进他的一本青春文学集《紫烟里的天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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