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戏了,没有办法有戏了。舒云在心里告诉自己,同时,坐直了身子。可能她的动作有点猛了,正滔滔不绝说话的男人有点吃惊地往后面靠了一靠,并且闭了嘴。
唐先生,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我知道这是你的诚意,就像我来见你,也是我的诚意。可是,我还是像最初认为的那样,我们会没有共同语言,将来,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不公平。我们都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因此更要谨慎行事。我想,还是算了吧。祝你幸福。舒云说得真诚而不容辩驳。
你是说,我们完了?男人第二次收起脸上的笑意。舒云觉得他不笑的时候面孔有点凶,可能因为瘦而且上了年纪的缘故吧,有一种凌厉感,这也是她不喜欢的,可是没关系,自己和他没关系了,好在也从来没有关系过。
是啊,我是这个意思。舒云肯定地说。
你还是嫌我没有房子,虽然你说成是没有共同语言。这句话很有水平,舒云在心里认同他。
正是此意。我想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对生活有所要求,你说呢?舒云说。
你说得对。可是我很伤心,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我原来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慢慢挣钱买房子,一切都会有的。至于别的方面,我想,只要我们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做不到。舒云不敢说,如果有房子或者有钱,别的方面的差距的确可以视而不见,但反过来,她就看到他们之间的天壤之别。
我……
虽然舒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男人好像还舍不得离开他的沙发,并试图以此来挽留舒云。舒云抬手看了看时间。她手上的这块表,是她唯一的奢侈品,在前夫生意失败,被债主逼债的日子里,它其实不应该被保住,只是它对于舒云来说,意义非凡,留住它,仿佛留住了某种曾经,某种生活的执念,可见,无论环境多么坏,保住一块表还是可能的。但此刻,这块浪琴表却让舒云思绪万千想起从前的种种,并让她对眼前的情景做出更果断的决定。
唐先生,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开车回去,路也不近,今天就到这吧,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一般的朋友,当然,你也可以不愿意。舒云说得进退有据,但她别转了面孔。他们聊过许多个晨昏,那些透过冰凉屏幕的火热语言不能说不带一点点情意,显然现在看起来全是假话。舒云感到心底里的悲怆,她想,再也不征什么婚了,哪怕寂寞至死!虽然不年轻了,可是尊严和感情还是货真价实的。在今天以前,舒云还很感谢美家网让她遇到了唐先生,可是这一刻,她却前所未有地后悔。她觉得对不起唐先生,更对不起自己。她心里的难过通过眼睛一丝丝流露出来,唐先生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站起来,慢慢戴上围巾。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远处的停车场,中途没有说一句话,下着雨,细细密密的,走到车子边上时,雨点陡然大起来。从停车场到舒云的办公室有一段路要走,她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顺便也看了看唐先生开的车,是一辆小标致,不旧也不新。关于车,他说过,因为自己买菜要用车,所以不能开太好的车。那时,舒云的理解是他有能力买更好的车,但因为要装货,只好开个一般的车。
要不,你进车坐会儿,等雨小点了再走?唐先生一边钻进车子,一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舒云包在头上的围巾已经湿透了,她依言坐进了车里。封闭而狭小的空间让人局促,空气像在酝酿着阴谋。
唐先生握住了舒云的左手,说,你手真小。
舒云感觉触电似的麻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收回左手,只是淡淡地回应,是吗?听说手小的多金命好,可见也是个悖论,我这辈子最缺的就是钱。
雨势更大了,挡在玻璃前,像一道帘子,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唐先生俯下身来,轻轻亲了一下舒云的面孔。舒云没有避开,她梦呓似的说,抱我一下吧。得了鼓励的唐先生紧紧抱住了舒云,并久久亲吻了她。这亲吻似乎改变了一切,包括他们谈了一下午的结果。雨势仍未减弱,啪啪抽打着车窗,舒云这才猛醒过来,她坐直了身子,说,唐先生,你车上有伞吗?
舒云立在雨中,撑一把酒红色缀同色蕾丝边的洋伞,看着唐先生的车滑出漂亮的弧线,朝北驶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孔,往南侧的办公楼走去。
快下班了,雨却越下越大,舒云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把唐先生的微信和手机号码缓缓拉黑。晚上,她看到手机提示拦截了一个骚扰电话和短信,打开是唐先生的,他在短信上说,你真绝情,连朋友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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