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棍呵地笑了一声,声音短促,尖利,刺耳,像刀子划过玻璃。这笑声让老康心虚。事先他只是在心里品咂提升铺位的荣耀,却没想到直接被提到二铺,成为老棍的邻居,而且是,把曹得全给挤到了三铺。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一个是警察抓捕三年才落网的杀人强奸犯,已被判了死刑,镣铐加身等待执行,一个是流窜抢劫的江洋大盗,还好没有命案。
赵文明说,彭大棍,和老康处好点,号子交给你俩了。
彭大棍说,赵所长,您高看我,我无事活神仙。点点棋盘,咱来一盘?
赵文明没理他,出去了。
2
古况给武苗苗去电话,武苗苗正给一个患者打针。那头有个女护士说,她一会儿就回来了。古况喂喂了两声,想告诉对方,待会儿苗苗打过来也行,可那头已经把电话搁置一边,他只能在这头持着话筒耐心等待。听筒里,他听到医院楼道里杂沓的脚步声,护士或医生的嘀咕声,甚至还听到了医护室隔壁水房里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这时候,中队长薛天过来了,看到古况手持电话却不吭声,眼睛里立刻闪现出令古况不舒服的狐疑目光。古况想扣掉电话,一转念,想管你,电话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便转了半个身子,背朝薛天,继续等待。
今天周五,农历四月初六。再过十六天,他就要和武苗苗步入婚姻殿堂了。这周,他们必须去照婚纱照,洗相装框,总要一段时间,不能再拖了。
果然薛天说话了,你怎么一直握着个话筒不吭声?
古况把身子转过来,想了半秒钟,让脸上挤出些笑容说,稍等。
那不能先扣掉吗?
中队经费包干,看见他们打电话,小气到出名的薛天感觉就像拿刀子割自己的肉。
毕竟是中队长,薛天的话还是有震慑力的,本来抱定决心的古况又打算妥协了,在薛天不屈不挠的目光注视下,他犹豫是不是先把电话挂掉。幸好那厢武苗苗一路小跑过来了,清脆的“喂”字一出口,古况依稀能听到尾随后面的气喘吁吁声。那声音,唤醒了古况近些日子来的幸福和踏实,还有那么点心旌荡漾。许多次,当他们把持不住狂吻或翻滚在一起时,那种气喘吁吁总会萦绕在他耳边。
糟糕的是,身边却依然站着一个大煞风景的薛天。
古况把声音放得尽量平缓,说,明天我休息,明天是你的班吧,你和别人调一下,咱去照婚纱照。
护士,三班倒,武苗苗的作息时间,古况比刑法罪名都熟悉。
武苗苗说,你今晚就要回来吧?古况说,嗯嗯,一会儿就回。武苗苗说,那你直接来医院。古况说,好。要不是薛天还在旁边盯着,他好想说句属于他们的情话。通常他一个人在电话结束时都会那么说的。今天没说,电话那头的武苗苗是否会嗔怪他?
无所谓,见面解释一下好了,反正他不止一次在武苗苗面前编排过薛天。
已过下午五点,不到一个小时,除了值班的,他们就可以回家了。放下电话,古况刚走几步,电话铃响起来。他担心是武苗苗有啥忘掉要说的,赶紧抢到薛天前面去接电话。看到他急促伸出的手,薛天冷着面孔谦让了一下。话筒拿起来,却是找薛天。他把话筒递给薛天,薛天接过,用混杂了嘲讽和不屑的目光看他一眼,把话筒贴到耳边,喂?
那目光,让古况仿佛吞进条虫子般不快,他在心里骂了一声,离开了。脚还未踏进宿舍门,他听见薛天喊,古况!
极不情愿地回转身,故意比平常步伐略慢半拍,他走了过来。
薛天指指电话:大队抽你去搞专案。
血液和着愤怒一下子涌到古况头上,他差点吼出一句:凭啥啊?他抑制一下情绪说,啥专案?
五中队刚发个杀人案,人手不够,苏富大队长亲自抽你。
这话就更叫人怀疑了。古况清楚,他和苏大队长根本不熟,说指名道姓抽他,几乎没有可能。他判断是,大队要抽一个人上案,因为他刚才打电话惹薛天不高兴了,薛天临时报复,抓他当壮丁。
愤懑,沮丧,还有那么一丝后悔。真他妈的不应该打刚才那个电话!他咬一下嘴唇,问,啥时去?
现在就走,直接到案发现场报到,宋政委和苏队长都在现场。一会儿安排车把你送过去。
心口又被戳了一刀,却还心存侥幸。他用一种商量甚至略带哀求的口吻说,薛队长,刚才打电话你也听见了,我明天要去拍结婚照啊。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从薛天倏忽闪现的那一丝嘲讽目光里,知道这话非但没有作用,甚至会引发他更为张扬得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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