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了急诊室,古况沉吟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彭飞,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好像叫郑莉或者郑莉莉。做小姐的。
做小姐三个字,听得古况心惊肉跳。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郑莉或者郑莉莉,就是当年的小红了。
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碰到她,还是此种状况和情境。
他沉默了一阵,赶紧补了句话,好不让彭飞发现他的沉默、讶异和尴尬。这是她的真名?
有人看过身份证了,我没看。
多大年龄?
好像是二十八吧。
居然比自己还大三岁!古况皱眉,记得那晚,他试探着问过她年龄的,他感觉她不到二十。时间刚刚过去五年,看来他第一次见她时,已经二十三岁了。
那次从舞厅出来,随后几天,女孩泪眼婆娑的脸一直盘踞在古况脑海里,他细细盘索他寥寥可数的社会关系,努力扩大范围,看谁有一丝可能帮得了自己的忙,终于理出几条线索。他计划这个星期天,就逐一去找这几个人。
周日一大早,他骑一辆自行车去找他的高中同学李小群。李小群的舅舅,在县城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诊所,没准需要人手。说明来由,李小群狐疑地问他与女孩什么关系,他搪塞说是一个远房亲戚。这个谎言基本说得过去,因为那天晚上他问过小红的老家,是山后的一个村子。那个村子距这里虽然只有三二十里路,却属于另一个县区。恰巧,古况的母亲就是那个县的。
李小群让古况用自行车载着他去找舅舅。说明来意,舅舅问古况女孩学过医没有,如果愿做护士,倒是还好安排。古况摇头。舅舅说后勤只有几个岗位,两个收费的,两个打扫卫生附带整理病房的,一个门卫,一个保管还兼管水暖电日常维修,实在没有空余岗位。李小群倒也仗义,不住恳求舅舅想想办法。最后舅舅被他缠不过,说那把收费设成三个人吧,原先两个人的确有点紧张,可不是为了省钱么,这么大个摊子,抬手动脚都是钱。然后对古况说,人倒是勉强可以安排,可工资不高啊,每月二百元,管吃住。古况想想自己的工资也就四百多元,欣然答应。当时,社会上雇一个看孩子连带做家务的小保姆,工资不过一百元。
中午,如释重负满心欢喜的古况,请李小群在饭店小撮一顿,有凉有热有啤酒,两人吃得热汗腾腾。
古况早已清楚,舞厅晚上开业,有时要开到将近凌晨,小红她们的作息习惯是上午睡觉。迫不及待等到下午,古况找个机会,一个人过到水库边,可傻了眼,岸边没船。
古况扯开嗓子,朝水库中央的小岛喊了几声,没人理会,倒惹得他身后路过的几个人停下脚步瞧他做什么。
无可奈何了,古况只好悻悻离去。回转身,恰巧一个小青年过来,用嘴朝岸边一棵大树上呶了一下。古况这才看到,树干大约一人高的地方,缠了两圈电线,末端悬挂着一个黑色小按钮。古况感激地点点头,趋步过去,拿起按钮接连按了几下,果然有人过到岸边。古况从身影依稀辨出,就是那天晚上划船的小青年。
小青年划船摇摇晃晃过来,满脸布着不情愿。靠了岸,没好气地问他大下午过来干啥。古况看他态度,想可能是没认出自己,便谦和地亮明了身份,说,那天晚上咱们不是见过么?小青年一拍脑袋,连声道对不起,并解释说由于那晚天黑,才没记清他的长相。
古况说,那个小红在吗?
小青年依旧满脸堆笑,笑容中却浮出别样色彩,挤一下闪烁着小邪恶的眼睛问他:找小红干啥?
古况装出严肃的样子,故意无视他的讨好:有个事情问一下。
摆渡过去,小青年让古况稍等,说帮他把小红给叫出来。
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从楼门口闪出来的时候,古况的心激动得扑通扑通直跳,报喜的快乐,充盈全身。小青年倒也识趣,没有跟着小红出来。
看到古况,小红瞪大双眼,随即扑哧笑了一下:你咋来了?
古况简短说明来意,刚刚表达了个大概,小红咯咯咯地大笑起来,笑得古况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把笑止住,小红说,你呀,你呀,我就那么一说,你倒当真了!说完又笑了起来。
那张微微噘起的小嘴依然性感,可在她的笑声中,古况满怀热情急遽冷却。
他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后来这一幕,在古况印象中变得极不真实,要不是他后来电话回复李小群说人不去了,他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过这件傻事。唯记得当时头顶有白花花的阳光,自己满脸油汗,一下子从自以为的救世主,沦落到憨瓜的境地,就像舞台上一个白鼻子小丑被聚光灯照亮。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