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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父亲在一起回忆母亲

时间:  2024-06-02   阅读:    作者:  卫洪平

  三年前,母亲突然走了。

  母亲走后,每年夏天,我回洪洞把父亲从二哥家接到大同来避暑。秋天,大哥从我这里把父亲接到北京。父亲在大哥家一直住到初冬,再回到二哥那里。妹妹离二哥家很近,常过去照料父亲。这三个夏天,我和父亲朝夕相处,体会着“多年父子成兄弟”的那份温情。朋友们说:“你有福气啊!”

  父亲生活规律,对时事政治很感兴趣,也喜欢泡上杯普洱,和我在一起回忆往事。回忆最多的便是母亲。

  1 绒线树

  午饭后,与父亲在香椿树的浓荫里闲坐。父亲今年八十一岁了,安详地靠在我对面的浅灰色圈椅里。

  院子中间,有一棵今春新栽的合欢树。树干细而直,一人多高,枝叶愈见繁茂,过些日子兴许会开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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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人把合欢树称作绒线树。我告诉父亲,这棵绒线树是特地请人栽种的,雁北过去没有这个树种。

  父亲哽咽了。他欠起身,喉结嚅动了几下,说:“你妈要是还在,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父亲讲起了一段往事。

  六十多年前,母亲从登临村去马牧粮站。马牧是个大村,在清代就是汾河西岸有名的集镇。马牧粮站有一座哥特式建筑,是天主教堂。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教堂被改作粮站了,但老人们还是习惯称教堂。教堂院子里有几棵合欢树,是英国神父、修女栽种的。夏天树上开满红花,在粮库白垩高墙的映衬下,格外鲜艳。花也特别,像一团团红绒线。于是人们把这花称为绒线花,树称为绒线树。母亲从小就喜欢花,偶然见到这样的树和花,感到很新奇。那年才十六岁的她,在绒线树下,想必会编织一幅玫瑰色的愿景吧。

  后来,母亲不止一次跟父亲说起绒线花、绒线树。可惜那时私家院落很少栽种,在一些公共场所才可以见到。再后来我们三兄弟相继出生,母亲自然顾不上这份情致了。

  1980 年代后期,家里盖起了新房。母亲专门让工匠在院子里砌了一个花池,种上月季、菊花、蝴蝶花,后来又栽了一架葡萄和两株石榴树。母亲常常坐在花池旁,看着孙辈玩耍。亲邻们来了,多是先在家里坐,再移到花池旁,拉拉家常。偶尔,母亲也会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或者默默想些心事。有时照个相,也总喜欢坐到花池前。

  又过了十多年。一天,母亲在村卫生所看见几棵新栽的绒线树,得知附近有个苗圃,就把这好消息告给了父亲。父亲腿脚灵便,即刻去苗圃,掏二十元,扛了两棵回来。从此,花池旁亭亭站立了两棵绒线树。到了夏天,满树火红的绒线花,成了老家院子的一道风景。

  算起来,从母亲在教堂第一眼看见绒线树,到院子里栽上,竟相隔了半个世纪。父亲平静地讲着。

  我仿佛看见,母亲的生命之流,在眼前缓缓而过。

  想不到绒线树的背后,蕴含着母亲如此坚韧美好的情感,如此漫长沧桑的岁月。

  记得有一年夏天回老家,绒线花已经开了,满院红得耀眼。那些年我总是来去匆匆,对老家院子里的景致熟视无睹,只觉得父母年纪大了,有了这份娱老的闲情。今年我在刚刚寄寓的庭院里栽下这棵绒线树,只觉得下班回来,能够感受到老家院子里的气息。

  不想父亲一来,引出了这段往事。

  兄弟当中我最小,母亲最宠我。家里人常说我能懂得母亲的心事,就连母亲有时也会这样说。唉!其实我对母亲的心事又能了解多少呢?数十年里,或许某个霜晨露夕,母亲曾有意无意地说起过绒线树,而我却不曾留意,没有放在心上吧。若是我能早一点知道,早一天满足母亲这个心愿,该有多好。

  如今母亲已逝。尚何言哉,尚何言哉。马牧粮站早已恢复成天主教堂了,我也有三十多年没再去过那里。母亲年轻时看见的绒线树,应该还在吧?几个月后,我和大哥到母亲坟上祭奠,二哥领着我们去教堂寻访那棵绒线树。早就没了。

  2 黑白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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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初中时,教导处墙上挂着往届学生的毕业照。有一天,我在一张1954 年“赵城县立马牧完校第四班学生毕业留念”的黑白照片上,认出母亲,还有小姑、姑父。姑父在我们学校管后勤。母亲去世后,我跟小姑提起那张照片,小姑说:“你姑父保存着哩。”第二天我见到那张照片:19 岁的母亲长发垂肩,跟女同学一起交叠着两腿坐在前排。这是我见到的母亲最早的照片。

  跟母亲一起坐在前排的小姑,去年也病逝了。小姑退休前一直在供销社工作,我第一次吃到葡萄干,便是生病后小姑看我时带来的。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小姑对我们家多有帮助。小姑为人心直口快,她和母亲是同学友谊兼姑嫂情分,很能说到一起。有时说不到一起,俩人也乐于坐在一起说说;说完,一桩事便算了结了。我从小到大,看见小姑来我们家,心里总是很高兴。

  我们家老屋是坐南向北的土窑洞,大哥出生在西屋。说起来西屋还是一处红色景地,抗战初八路军总部驻扎在马牧,朱德、康克清便住在我们家西屋。这些年省内外一些搞党史的,去西屋看过。

  母亲有理想主义倾向,这跟母亲少年时代的一段经历很有关系。

  母亲9 岁那年(1942),外祖父差点被日本兵抓了劳工,于是举家逃到数十里外罗云山下的效古村避难。临近解放,村里来了一位英姿飒爽、为南下做宣传的女干部。那位女干部很喜欢母亲,有带母亲南下之意。结果硬是被外祖母拦住了。但那位女干部的形象,在母亲心里投下一颗火种。从此,母亲怀着一种灼灼的愿望,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即便结婚生子,亦复如此。1958 年,母亲在晋南水泥厂参加了工作。当年秋天,母亲要到太原西铭水泥厂实习,临走前把三岁的大哥送到外祖母家。腊月里,母亲得知春节回不去,便给父亲写信,让父亲和大哥照张相寄给她。父亲到外祖母家接上大哥,请游乡串村的摄影师老毛,照了一张黑白照片:父亲扶着自行车,大哥坐在车梁上。这张照片我在老家墙上的相框里看了几十年,不知道背后的故事,如今听父亲说起,禁不住心头一热。如今是微信时代,人们不必苦恼于黑白照片时代的暌隔,却也失去了黑白照片时代那种因暌隔滋长的情感。

  也是在太原实习的那年春节,母亲在开明照相馆,与一起实习的一位女伴照了张相:俩人穿戴整齐,蹲靠在一起,剪发头上都别着一朵花。母亲抿嘴敛气,仪态庄重。

  实习结束,母亲就回到晋南水泥厂上班了。第二年即1960 年,生下二哥。那时外祖母脱不开身,是姨姨帮着照看二哥的。母亲所在的晋南水泥厂在临汾河西刘村,与我们村的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那时交通很不方便,母亲先从刘村坐船过河东,再换乘火车回到洪洞,由县城坐船过河西,步行回到村里:从“U”字形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冬天,母亲经常会在路过临汾鼓楼时喝一碗胡辣汤,暖暖身子。

  1998 年,父母到太原给我们照看女儿。我和父亲陪着母亲,寻访西铭水泥厂旧址,在母亲依稀记得的地方照相留念。那已经是数码相机的年代了。

  各个时期的照片,记载着我们的家史。母亲在世时,有一年大哥回家,带外祖母、母亲,还有正在母亲身边的我的女儿重返效古,在村里转了一圈,看了曾住过的老房子,在村里的老杨树下照了张相。重回马牧,母亲感叹:“像做了场梦。”

  3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划清界限呢?”

  1962 年,国家压缩基本建设规模和城市人口,晋南水泥厂被压掉了。在决定数百万人前途命运的“六二压”大潮中,母亲被裹挟着回到农村。没有班可上,母亲便成天带着我。兄弟中只有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刚被压缩后,母亲没有直接回到马牧家里,而是在城郊紧靠父亲单位的冯堡村落了户,借住在一户张姓人家。两年后,“四清”运动就开始了。父亲说,按照“常在河边站,怎能不湿脚”的运动逻辑,他这个会计理所当然成了“四不清”,要驻学习班。母亲便跟父亲商量,举家搬回马牧。搬家那天,大舅拉着一辆平板车,里面放着几件物什。九岁的大哥跟在后面。母亲用自行车推着我。那是1964 年的春天,乍暖还寒,母亲带着我们“家”就这样艰难地行走在乡村小路上。前方,外祖母领着二哥,已经从登临赶到马牧,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生上火,等着我们归来。二哥清楚记得,连打扫用的笤帚,都是外祖母拿来的。按风俗,外祖母先把笤帚从墙头扔出去,再出大门捡起来,这才拿到马牧。

  “那时咱家恓惶得多哩!”

  母亲生前无数次说起那次搬家。每回说起都会这样感慨,接着长长地叹一口气。父亲说,那次搬家前,母亲做了一件黑色土布上衣,横下心一辈子在村里劳动。那时马牧的“四清”搞得正热,母亲回家没几天,村里有人告知,只要母亲跟父亲划清界限,就可以参加贫农组织,搞运动了。母亲说:“我们是一家人,怎么划清界限呢?”

  父亲讲到这里,眼睛就红了。靠在沙发上,扬头看着天花板,半晌无语。

  4 打麦场上

  那个年代,农村有两种劳动:一种在自留地,一种在生产队。劳力多的人家,妇女只在自留地干点辅助活儿;劳力少的人家,妇女两头都得干。我们家只有母亲一个劳力,有时小舅也会来帮帮手。

  在生产队劳动不挣钱,挣的是工分。一般情况是,劳力多的人家,累死累活干一年才能把工分挣够,挣够了才能分到口粮。挣不够工分的被称为“短款户”。每到年底,“短款户”先得掏钱把短缺的工分补足,才能分到口粮。那时农民好像永远欠着生产队的债务,今年还了,明年又有新账等着,年复一年。

  母亲很快学会做各种农活儿:翻地,锄地,浇地,割麦子,耪茬子,种玉米,栽红薯,等等。母亲又特别顾惜我们兄弟的脸面,怕被“抓懒汉”,咬着牙也要给生产队干活。《哀辞》中“生产队里抓懒汉,顾儿颜面不贻笑”,指的就是这个。而“扇场敢与长班熬”,说的是有一年母亲竟然跟别人一起承包扇场的营生。

  本来妇女们在场上,总是干一些摊场、翻场、收场的轻体力活儿。摊场就是把整捆的麦子解开,散到场上去晒,让牲口拉着碌碡碾压。翻场则是拿着杈,把碾压过的麦子翻过来,再碾压。等碾压好了,将麦秸杈到边上,堆起底下的麦粒,这便是收场。中午妇女们大都要回家做饭。我放学回来,总会看见院子里晾衣服的铁丝上,搭着母亲洗过的月白色对襟上衣。母亲爱整洁,在场上劳动一晌,总要把上衣脱下放到洗衣盆里挼一挼,晾到院子里。母亲给我盛好饭,又赶忙换上晾干的衣服去收场。很快又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擦着汗说:“就这一会儿工夫,挣了一分工。”然后吃饭,洗碗,再到场上干下午的活儿。

  碌碡碾压的麦粒不净,总会夹杂些糠秕、碎秸秆等,得用扇车来清选。这项农活叫扇场。老家打麦场上的扇车,外形就像放大了一万倍的哨子模样,大肚子是风腔,上面是出风口。多年后我在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上见过手摇闭合式风扇车的图样,风道上面有个漏斗。这大概是南方农村用的。我们老家则是脚踏开放式扇车,没有特设的风道和漏斗,需要人两手握住簸箕,稍稍倾斜着在出风口上来回拖;旁边一人则用木锨将夹杂着糠秕、碎秸秆的麦粒盛到簸箕里。文献记载,这种扇车早在两千年前的西汉时期就有了。拖簸箕的活儿又脏又累,工分高,只有少数耐力很强的妇女劳力才能胜任。饲养员三娃伯家的嬷嬷是拖簸箕的好手,人称“长班架子”。嬷嬷平时说话很少,为人特别厚道实在,跟母亲很能处得来。母亲参加的就是嬷嬷这个扇场组。那年赶上小麦丰收,母亲每天晚上站在凳子上,两手拖着簸箕,整夜整夜地拖。干到天亮,母亲从凳子上下来,胳臂麻木,腿也走不动了。那个夏天,母亲这个扇场组清选的麦粒,装进麻袋,把打麦场堆得满满的。

  那一年,我们家摘掉了“短款户”帽子。

  5 缝纫机

  母亲终于决定要买缝纫机了。

  那时母亲在辛村棉花加工厂,已经上了几个冬天的临时班。棉加厂距我们村七八里路。母亲总是起早摸黑,步行来去。大哥将母亲送到教堂以南,上一道坡,已能远远看见棉加厂的灯光,然后母子才分手。几年下来攒了120 元,父亲又借了30 元;150 元的上海牌缝纫机,便搬回家了。

  从此,我们家经常能听见“轧轧轧轧”悦耳的声音了。一家人的衣服,不用再送到缝纫机铺里请人去做。母亲勤快灵巧的双手,在缝纫机上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那时母亲总爱说“我褟个边儿”,说完坐在缝纫机上,转眼间一条围裙或者一个窗帘的四围就齐崭崭的了。

  母亲做的衣服总是那么合身。我七八岁那年冬天,母亲给大哥、二哥都做了新棉衣,唯独没我的。已经是晚上,母亲听着西北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对着两件叠好的新棉衣发呆。随后打开衣柜,翻出两件旧褂子,拆开,裁剪,絮上棉花。又用剩余的布料,做了一顶连衣帽。母亲叠好这件“猴娃儿”大衣,抬起头来,天窗已亮。

  这件深蓝色的“猴娃儿”大衣,最大的好处是脖子里不钻风,我穿了好几年。外祖父每次看见,总会捻着八字须,笑眯眯地说:“穿上这‘猴娃儿’大衣,气死风!”

  衣服破了,母亲也是用缝纫机补。我有一条劳动布裤子,两膝磨破了,母亲补好后,像标准体育场的跑道一样。母亲常说:“穿衣服合合适适,干干净净,朴朴素素就好。”

  在艰难的日子里,母亲总要用她的双手把我们兄弟打扮得体面,特别是春节,除夕之夜,夜很深了,父母还在忙碌,主要是准备我们的新年衣服。初一早晨我们醒来,各自的新衣,大件小件,都整齐地摞在脚头。

  父亲说,伯母去世那年,母亲到供销社扯回做寿衣、孝服的布料。又让人把缝纫机搬到院子里,和邻家几个大妈、大嫂一起,赶制寿衣、孝服。听父亲一说,当年院子里缝纫机“轧轧轧轧”的热闹情景,连同母亲一边给我鞋子上缝白布、一边教我如何磕头行礼的神情,又从记忆深处慢慢拉近了。我又想起高考那年,大姑病了,有时便溺失记,母亲让父亲把大姑接到我们家来伺候。母亲用缝纫机给大姑做了件新衣服,又是洗脸梳头,又是喂饭、剪指甲、洗脚。一个多月后,大姑又说又笑,就能自理了。

  6 “九个月了,这才下了枷。”

  我们兄弟小时候,头发好像长得很快,经常打理三颗脑袋,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母亲便让父亲买了一把推子,她给我们兄弟理发。也不知母亲何时学会理发的。我们家那把推子一开始还好使,后来便夹头发,每次理发前,母亲总要滴上几滴缝纫机用的机油。大哥参加工作早,母亲理得最少。二哥嫌母亲手艺不行,理不出他想要的发型,几番较量后也挣脱了。只有我被母亲摁着头,闻了好些年机油味。

  家境虽然困难,父母却绝不贪非分之财。

  有一年过了春节,父亲早晨起来去开大门,看见门后有个装钱的塑料包。母亲看见那个塑料包,霎时紧张起来,好像遇到不祥之物。母亲小心地打开塑料包,一张张点起来。父亲说:“那是一万块钱,你妈点的时候手还抖哩!”

  从此,母亲每天愁眉不展,等着有人上门来找。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便秘的老毛病也加重了。半年后,父母要到徐州参加大哥家小慧的婚礼,只好把那个“塑料包”带在身边。火车、汽车,北京、徐州、苏州,转了一大圈才回来。好不容易熬过立冬,“塑料包”主人才找上门来。原来是本村一个媳妇神智恍惚,干的这件事;后来神智清楚了,才慢慢回忆起来。母亲当着对方公婆的面,退回那个“塑料包”。客人走后,母亲对父亲说:“九个月了,这才下了枷。”

  村里集资建校,我们兄弟设法筹了些钱,也算尽一份责任。村里要按规定给回扣,我们没要;又把最好的一块宅基地划给我们,也没要。后来村里把这块宅基地拍卖了十万元,用于新农村建设。母亲听了很高兴。村里人敲锣打鼓送来一块“兴村助学,功在千秋”的匾,高高挂在我们家墙上。母亲去世后,我家大门影壁下并排摆着两个花圈:一个是村两委的,一个是全体村民的。

  三年来,我在不断的回忆中更加深切地感到,母亲对我们这个大家庭和每个家庭成员,是多么重要。母亲一生普普通通,吃了许多苦,但始终以她的坚毅,以她全身心的爱,守护着自己和全家人的尊严。母亲一生敬天地,祭神礼佛。节庆日或家里有事吃饺子,母亲必定先给碗里捞几个,郑重步向门外,举碗筷拜几拜,再给地下洒一点面汤,然后全家才能开吃。有机会去寺庙,母亲更是逢庙必烧香、磕头、布施。母亲爱读《家》《红楼梦》,晚上躺下就着煤油灯读,知道觉民觉慧的故事,说“就跟真的一样”。

  母亲在煤油灯下读书,也在煤油灯下纺线、织布。冬夜,我和二哥一觉醒来,经常看见母亲还在纺线,“纺车声声孤灯摇”,煤油灯昏暗的灯光把母亲的身影照在墙上,放大了好几倍。母亲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近视了,据大舅说是点上煤油灯,跟着外祖母整夜整夜织布落下的毛病。中年后母亲就着煤油灯读书,更近视了。母亲爱看戏,尤其喜欢看杨家将。母亲不爱唱歌,五十年间,我只听母亲唱过一回。那是念小学时老师讲抗美援朝,我回来告诉母亲,母亲正做饭,便教我唱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母亲没读过《女诫》,但“盥洗尘秽,服饰鲜洁”、“择辞而说,不道恶语”却贯穿一生。母亲教育我们兄妹,其严远胜父亲。母亲的精神气质里,有刚,有柔,刚和柔统归于“正”:吾母一生守正!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母亲。造物主把这样一位母亲赐给我们,真是我们的福气。我更加敬爱母亲。回忆母亲,也使我更加敬重天下所有的母亲。我国早在周朝就注重女性教育了。每一位母亲,对其所孕育的个体生命,对家庭和每个家庭成员,都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安息吧,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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