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5日,父亲永远地离开我们。
按照他老人家的遗愿,没有把他送回老家安葬,而是在妹妹所在的城市里安排了他的后事——火化了他的遗骨,并把他的骨灰盒存放在金碧辉煌的千福塔的殿堂里。
按照当地的规矩,遗体火化后要再次接回家来,搭设灵堂,供亲戚朋友悼念;再选定时间,庄严而隆重地送到永久安放的塔里。这其中接送都比较隆重而肃穆。
我们九个儿女各自带着自己的家人,再加舅舅及家人,几个表姐及家人,总共五十多人在火葬场与父亲告别,并目送他的遗体进入火化炉。半个小时后,我们在炉口接骨灰。亲眼目睹工作人员把父亲的骨灰一点点装进骨灰盒里。再经过加盖密封后,严肃地交到我的手里。这时,哀乐响起,一名工作人员在我们的身边深情地唱起《父亲》。随着演唱者深情而哽咽的声音,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赶紧将头扭向一边,没有让眼泪掉落到父亲的骨灰盒上,老家的风俗里,忌讳后人的眼泪落在老人的棺材里。
道士告诉我们端骨灰盒是有讲究的——老大举灵牌,老二端遗像,老三捧骨灰盒;骨灰盒不能接触地,不能曝晒于阳光下;在怀中不能转换方向。哥哥举灵牌,走最前,二哥端遗像紧随,我抱着骨灰盒走第三,四弟在我的旁边撑着一把伞。其余的人全都走在后面。每一个都怀着悲痛的心情接父亲回家,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 深怕有什么不适之举对不起父亲。特别是四弟,撑着伞,生怕阳光照着了骨灰盒,每走一步,伞比脚先行;那天恰又是艳阳天,再加上他略有点肥胖,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满脸挂着汗珠,没有丝毫懈怠。我们用了十几辆车去接父亲的骨灰回家,从接过骨灰盒的窗口到车场,不足二百米的距离,大家神情凝重,挪不开步。
上车后,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弟弟赶紧用伞罩着,一路上,由于车子在不断的颠簸和转换方向,他不断地换手撑着。我双手捧着,垫起脚尖用双膝盖顶着,努力让骨灰盒不因车子的颠簸而与车壁、车座接触。我们这样做,除了满足风俗的要求外,其实更多的是对父亲的尊重。父亲住院期间,我们轮流照看,每天要多次翻身,每一次翻身我们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有什么不周怠慢了父亲。一直以来,在父亲面前我们都非常恭敬和谨慎,特别是他年龄大了以后,身体一天天差了,这种恭敬和尊重就越发浓烈,在他身边的时候,大家都是无条件地满足他的愿望,想尽办法让他高兴。
我们把父亲的骨灰盒供奉在灵堂里三天三夜,烛火长燃,檀香,亲戚朋友一茬接一茬地前来悼念。
2016年8月30日凌晨5点,是我们送父亲骨灰盒进千福塔的时日。我仍然端骨灰盒,一家人分坐十几辆车,在哀乐声中出发。大家的心情显然比接回时沉重得多。立秋后的长江滨,多了一层浓浓的晨雾,风吹进车窗,带有阵阵凉意。想着父亲永远地走了,泪再一次盈满眼眶。
很快,我们到了灵园。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经过专门的通道到了塔身。在选定的灵位前,等待入柩。道士做完法事,在预订的时间里,我准时地将父亲的骨灰盒放进灵堂,按照道士的要求调整好方向。安放好父亲的骨灰盒,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我的心情多了一份释然。塔前是滔滔长江,对岸是大巴山脉,俯瞰山城,重庆第二大城市尽收眼底;背靠长江南岸,青山巍巍,苍松翠柏。塔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我只能说,父亲生前很有眼光,老家有句俗语,“福人有福地”。父亲一生为儿女们谋福,生前把幸福都给了儿女,去后能住进这样的福地,让我们做儿女的多了份释然的心情。
在安排父亲后事的过程中,抱父亲的骨灰盒成了我的重要工作。起初,我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冥冥之中,任务来到我的手中,我当然欣然而受。然而,事后却让我在冥冥之中感到这是父亲降福于我。冥冥之中的事是不清楚的,然而,父亲是最后离开我的怀抱,就这点,我是这么多儿女中最幸运的,也是最幸福的。
父亲离开我们四十九天了,在老家,是大祭的日子。写上这些话,以谢父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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