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三国时期辅佐曹魏四代君主的重臣,早年被曹操视为不安于人臣的隐患,晚年又被曹叡临终托孤,委以重任。他用五十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是个忠臣,最后却重演了曹家篡汉的一幕。曹芳时代,司马懿在和曹魏宗室曹爽的明争暗斗中,演绎了老子所谓“居善地,心善渊,动善时”,表面的浮华最终抵不过司马懿的轻轻一击。
魏明帝景初二年(238年),魏明帝病重,在弥留之际听信宠臣刘放、孙资之言,以大将军曹真之子曹爽与司马懿辅政,曹爽为大将军、首席辅臣;司马懿为太尉,与曹爽共议国政。曹爽与司马懿各领三千甲士,宿卫内宫。曹爽在一开始还能尊重司马懿的意见,事事都与司马懿商量。但不久之后,曹爽自我膨胀,听信何晏、邓飏之言,奏请天子转司马懿为太傅,明升其职,实则剥夺了司马懿的实权。司马懿以退为进,明面上不问政事,实则在暗中部署反扑夺权的计划。
魏明帝之时,司马懿受命领兵于雍凉,对抗诸葛亮的北伐大军。司马懿长期在雍凉地区担任军队的主帅,根基深厚,关陇诸将多为司马懿旧部。曹爽秉政后,以表弟夏侯玄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诸军事,以夏侯霸为讨蜀护军、右将军。作为交换,曹爽以司马师为中护军,掌握一部分禁军的任免权与指挥权。尽管曹爽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废除禁军中垒营、中坚营,但司马师在担任中护军之后,仍可以大力加强对禁军的整顿与管理。司马师掌握武官选举权,“为选用之法,举不越功,吏无私焉”,司马师对以往贿赂中护军以求得官职的风气大加整顿(太尉蒋济为护军时喜欢收受贿赂,因此被司马懿调侃,蒋济对以“洛中市买,一钱不足则不行”),规定武官升阶必须凭借一定的功劳。司马师赏罚分明,在禁军将士中建立了威信。除了训练禁军士兵外,司马师还暗中豢养了三千名训练有素的死士,“散在人间”,三千死士一朝集结,就成为司马氏政变的重要力量。
司马昭在政变中的作用也不容忽视。魏少帝正始初年,司马昭担任洛阳典农中郎将,负责管理洛阳周围的军屯、民屯。魏明帝末年崇尚奢侈浮华,百姓屯田负担加重,司马昭蠲除屯田的苛捐杂税,不夺农时,深得民心。司马昭转为散骑常侍后,备皇帝顾问,实际上充当了司马懿监视太后与皇帝一举一动的耳目。
司马懿自景初二年(238年)末被曹爽以晋封太傅为名罢去实权,到高平陵之变发生的正始十年,离开曹魏政治中枢十年有余,自正始八年(247年)五月更是称病不出。一个人不管多么位高权重,一朝下野,立马就“人走茶凉”,何况十年。因此,司马懿选择在“力单势孤”时向权倾朝野的曹爽摊牌,无疑要冒极大风险。那么,司马懿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向曹爽发难呢?
正始八年(公元247年)司马懿借故生病辞职以回避曹爽。次年,李胜到荆州上任刺史前向司马懿辞行,司马懿更在他面前装出重病的样子,因此令曹爽对他更为松懈;但与此同时,司马懿却与儿子司马师(当时为中护军)、司马昭以及太尉蒋济等人暗中准备发动政变。
正始十年(公元249年)正月初六,司马懿父子三人发动了震惊中外的高平陵事变。那天拂晓,大将军曹爽陪伴小皇帝到都城洛阳南外的高平陵(魏明帝曹睿陵墓)去祭祀。他们刚一出城,此前一直装病的司马懿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精神抖擞地在城内指挥政变。
尽管司马家的私兵、仆从,加上暗中培养的民间死士,总计拼凑在一起只有七千多人,但司马懿还是将有限人马分成四路,思路之清晰,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第一路,司马懿派遣儿子司马师率领一千死士,直接攻占永宁宫,将郭太后掌握在手中。虽然郭太后并非少帝曹芳的亲母,但是古代以孝治国,太后这个名号还是很好用的,而且郭太后也一直都对大将军曹爽心怀不满。
于是,郭太后顺水推舟,发出懿旨宣告曹爽意图谋反,免去曹爽、曹羲、曹训职权。这其实就是获得法统正义。
随后,司马这边又以郭太后名义关闭京城大门,使得京城内外隔绝,尽量推后仍在高平陵的曹氏众人知情时间。
而且派遣死士进宫也是有讲究:这些死士与宫中没有任何瓜葛,所以下手没有顾虑。
第二路,由司马懿带领四千私兵与仆从,攻占洛阳武库,在获得武器装备之后据守洛水浮桥。攻占洛阳武库是重中之重。这一路人马是司马懿亲自带领,在扑奔武库过程中,恰好路过死敌曹爽的府邸。
但是司马懿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略过。
司马氏的家族嫡系,在攻占武库之后,可以用重甲、长兵器武装自己的四千私兵。
第三路,司马懿派遣儿子司马昭带一千五百死士,发起亡命突袭,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成功占领司马门。
第四路, 由司马氏的爪牙——司徒高柔、太仆王观,分别携带太后懿旨,在死士护送下,前往曹爽、曹羲的营地,稳住大头兵,只要暂时按兵不动,即可争取到足够时间。
在四路人马分别得手之后,京城内部的局面就被司马懿完全控制住了:禁军没有身处城外高平陵的皇帝指令,只能就地观望。
曹氏掌握的军队被郭太后的懿旨搞得有些头晕,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马家全副武装起来的四千私兵已经接管了要冲,只有轻甲与短兵的军队,一时间实在是提不起拼命的劲头。
司马懿眼看局势差不多了,就委派中立大臣——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前往城外高平陵。
通知曹爽:京城已经被司马氏控制了,但是其家宅府邸平安,司马懿已经指着洛水发誓:不会要你的性命,一切都可以谈判。
可笑的曹爽, 听到这个消息,就把司马懿的誓言当真了,进退失据,不知所措。
桓范劝说曹爽兄弟把天子挟持到许昌,然后调集四方兵力辅助自己。曹爽仍犹豫不决,桓范就对曹羲说:“这件事明摆着只能如此办理,真不知你读书是干什么用的!在今天的形势下,像你们这样门第的人想要求得贫贱平安的日子还可能吗?而且普通百姓有一人被劫作人质,人们尚且希望他能存活,何况你们与天子在一起,挟天子以令天下,谁敢不从。”
他们都默然不语。
桓范又对曹爽说:“你的中领军别营近在城南,洛阳典农的治所也在城外,你可随意召唤调遣他们。如今到许昌去,不过两天两夜的路程,许昌的武器库,也足以武装军队,我们所忧虑的当是粮食问题,但大司农的印章在我身上,可以签发征调。”
然而曹羲兄弟却默然不动,从初夜一直坐到五更。
曹爽然后把刀扔在地上说:“即使投降,我仍然不失为富贵人家!”
桓范悲痛地哭泣道:“曹子丹这样有才能的人,却生下你们这群如猪如牛的兄弟!没想到今日受你们的连累要灭族了。”
曹爽、司马懿在过去的10年时间里,一直在明争暗斗,表面上曹爽一直处于上风,实际上,曹爽一步步的把自己的权力基本掏空了。于是曹爽向曹芳通报了司马懿上奏的事,告诉曹芳下诏书免除自己的官职,并侍奉曹芳回宫。
曹爽兄弟回家以后,司马懿派洛阳的兵士包围了曹府并日夜看守;府宅的四角搭起了高楼,派人在楼上监视曹爽兄弟的举动。
曹爽若是挟着弹弓到后园去,楼上的人就高声叫喊:“故大将军向东南去了。”弄得曹爽愁闷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不久,司马懿又以曹爽、何晏、邓飏、丁谧、毕轨与李胜等阴谋反叛的罪名将他们斩首,并夷三族。
“ 魏之亡,始自曹爽之诛”。高平陵事变,司马懿展现出个人高超的手腕,七旬之躯背水一战,对于曹爽党派是一击而破,对于亲党大杀无赦,同时也吸纳曹爽旧党的世族势力,从此大权在己, “ 既而竟迁魏鼎云”。司马懿因为这次政变,消除了由曹爽领导的曹氏宗室在朝中的势力,曹氏宗室力量日渐薄弱,司马氏得以完全掌握了权力,控制了曹魏朝政,逐步消灭支持曹氏的势力,向篡夺曹魏政权的目标前进,为日后司马炎代魏立晋奠下了根基。
司马懿发动的高平陵政变本质上是在曹魏元老支持或默许下发动的一场夺权政变,曹魏元老希望借此恢复原有的政治秩序,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司马懿老谋深算,周密布局,以退为进,在政变一开始就迅速攻占了武库和司马门,切断了洛阳城内外的联系;控制了永宁宫郭太后,取得了相对于曹爽的政治优势。曹爽本质上仍然是一个纨绔子弟,并没有多少才能,他最后选择交出兵权既是形势使然,也是自身性格使然。曹爽在交出兵权后不久便因谋反罪被夷灭三族,曹氏宗室最终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现代人对司马氏家族的评价,往往还是受到一些历史上的“正统论”的影响。但如果我们跳出这些,不以曹家人的是非为是非的话,兴许能够更客观地去评价司马氏父子的这场政变活动。在势力、手段甚至个人能力方面取得全面压制的大好形势下,为什么不能选择更近一步呢?况且从我们后来人的角度去看,权力转移的过程固然血腥,但司马氏当政之后的几十年,确实也是推动着历史往前走了吧。这又岂是已经没落的曹氏勋贵能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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