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旱叔在采掘一线摸爬滚打有二十七个春秋。那年,矿进行矽肺病普查,查出他患有一期矽肺病。他寻思着,儿子还在念大三,要是调到地面辅助岗位,工资就会少一大截,经济可就十分窘迫了。他便找罗矿长说情,看在采掘一线还能不能干一两年。罗矿长考虑到他的家庭实际困难,便照顾他看守工业广场的门位。虽然这个岗位工资不高,但是兼营着门卫的小商店,收入还是挺不错的。就这样,老旱叔从采掘一线退了下来,在工业广场看守门卫。
老旱叔工作勤勤恳恳,扎扎实实。他以前在井下的时候,常听同事们说,有许多的职工在井下偷盗电缆,装入摩托车尾箱中带出去,还有的职工在晚上,趁门卫睡熟了之后,把工业广场的破铜烂铁从围墙上扔出去,所以,他对过往有尾箱的摩托车,都要仔细地进行检查,每天深夜,他要到工业广场巡视好几遍才放心去睡觉。他还特地喂了两只狗,做他的帮手。
阿三是矿里的青工。他仗着矿长是他的表姨夫,工作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总是在矿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前任门卫慑于他表姨夫的权威,对他的小偷小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老旱叔是个“老顽固”、“死老壳”,就是不给他网开一面,让他每次都没有得逞。他心里恨得老旱叔要死。
一天,阿三在附近的农村租了一辆三轮车,模仿他表姨夫的字迹写了一张纸条,说是来收工业广场的那堆废铁。老旱叔看着白纸黑字,心里半信半疑。当他们叮叮当当把废铁装上车,准备走的时候,老旱叔还是决定不能放行,直觉告诉他,其中必然有诈。这下阿三有点急了,火了,但他还是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到小商店,掏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买了一包芙蓉王香烟。老旱叔老伴找钱给他,他狡黠地笑了笑,说:“阿姨,您就不用找了,拿着给老旱叔买点什么好吃的吧。”这下,老旱叔更加可以断定:阿三这次装废铁的事有鬼!阿三好说歹说,威逼利诱,老旱叔就是不开铁门放行,还把三轮车给扣在工业广场,向保卫科报了案……阿三这次可吃了大亏,不仅罚了款,还被开除了矿藉。要不是他表姨夫打招呼,那辆三轮车都要没收哩。
没过几个月,矿里辅助岗位进行人员精简,许多岗位采取撤岗并岗的形式裁员。老旱叔因阿三偷废铁的事,得罪了罗矿长,在这次裁员中,他下岗了。有人劝老旱叔去找矿长再说说情,哪怕换个岗位也行。老旱叔比较固执,说:“宁可饿死,也不去找那龟孙子了!”
老旱叔走的那天,天飘洒着蒙蒙细雨。当时,有许多人去给他送行。我也去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曾经师徒一场的缘故。老旱叔没有说一句话,临走时只是向大家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光阴荏苒,转眼七八年过去了。矿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建了办公大楼、职工宿舍,连工业广场的门卫、铁门也重新修葺装潢了。阿三的表姨夫,当年的那位矿长,因工作作风问题,早就被调走了。一天,听综管科的小张说,要反聘一个退休老工人来看守门卫,毕竟老工人从事这个工作认真负责一些。我突然想起了老旱叔,便向小张推荐了他。老旱叔现在的日子过得挺滋润,他开始不想来,只想在家带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安度晚年,但当听说是我推荐了他,便欣然同意了。
他工作和以前一样勤恳、扎实,甚至比以前还勤恳、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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