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小懿姐,我再不去看他的洋相了,天哪,我受不了啦。”她笑着跑走了。
起床号刚吹响,方小懿就走进他们病房大吼起来。
“快起床,快起床,下午学习,读报。”
牟吉根负责组织全所病号学习,他很快翻身爬了起来。病号们也都打着哈欠,睁开惺忪睡眼起了床。终于,有一个病号面对着牟吉根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其他几个都去望他们,接着一齐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
牟吉根傻愣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方小懿一直稳住没动声色,让他们笑个够。她十分沉着地从一个病号的床头上拿起一面小镜子,举到他的面前。他尴尬地笑着,手颤抖着用毛巾擦脸。骄傲的将军心里窝得有些憋屈。
“甘愿受罚吧。”方军医毫不掩饰地得意。
“我不会耍赖,十块二十块由你说。”
“二十元?太便宜你了!”她从口袋里掏纸笔,摸出一封信,正是上午来给他送的那封,竟被他的德军上士扣留了。恰好就地取材,她在那信封背面写下了一个“燕”字,然后递给他。
“时间、地点、注意事项,上面都写着,今天办成。你牛皮吹得够多的了,这回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几个病号围过去看了那字,纷纷帮腔。
“好,摆燕窝席,我们沾光啦!”
“哪里,这是要捉只燕子给她玩嘛。”
一个病号讨好地对方军医说:“非要燕子吗?麻雀行不行?”
她“哼”一声走了。
天黑之后,方小懿找了一个借口支开阿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医院北面的后门。
她又为她今天的机智感到由衷的骄傲。她布了一个哑谜,成败与否,都不失面子,时间:廿,二十时,晚上八时;地点:北口,这个医院的北门;注意事项:不要带尾巴。她很担心他对这个注意事项产生歧解,同一伙病号带着火(手电筒)到这里来掏麻雀窝,实是隐喻繁体字“无”的无尾。
八时,他没来。她得意地笑着,他大约想拿拿架子,她不在乎。
八时十五分,他还没来。她已经被烦恼侵袭着:徒有其表,比想象的要蠢。她生气地想。不过,他小子是的确糊涂呢,还是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
八时三十分,他仍没来。她骂了一声:“去他奶奶的一个大笨蛋。”假如他破得了这个谜而又想不惹事,完全可以带着人一道来。
她怅然若失地回到宿舍去。
吃午饭的时候,阿媛告诉方小懿说:“牟吉根昨晚没吃饭,一直睡到现在还没起床。”
“活该。”方小懿骂了一句。上午没查房,她不知道他这个情况,作为经治医生,还是有责任去看一看的。
他用被子把头蒙得严严实实。通常睡着了是不会这样的。方军医把他的被头揭开。
“牟将军,你哪儿不舒服?”她尽量使语气显得非常非常平淡。
“喔,方军医。”他坐起来穿衣服。
“你还躺着呗。”
“我昨晚没去,向你道歉。”
“没去哪?”他突然说出昨晚的约会,太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感到不能掉架,“你道什么歉?”
“你别装糊涂。那个谜我破了。”
“你哪儿不舒服?”她不想同他谈那件事。
“我身体挺好,是,是,”他指指自己的脑门,“是这里不舒服。”说着,从床头边拿过一封信来递给我。信封背面的“燕”字告诉我,是她昨天交给他的那封。
方军医犹豫着把信从信封里拿了出来。
吉根:
我的最后抉择:分手。
把碎镜片子彻底扔了吧,这对你对我都更好些。原谅我。
祝你前程远大!
燕3.8
读完这封简短的哀的美敦书,方小懿沉思了一会儿。她想大概应该发表一点意见。
“对您的不幸,本人深表同情。”她不无揶揄地说,昨晚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终于吐出来了,霎时觉得蛮舒服。
“昨天下午你一离开这里,我马上拆看这封信。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要接受这个现实到底不那么容易。直到晚上九时才记起你这个‘燕’字,虽然很快就猜破,却也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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