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他的妻子是大学同学，他们毕业后回乡选择自主创业，在双方父母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在居民区临街位置租来一间门面，开了一家小建材店。两人既是老板又是伙计，男人负责进货、跑业务，女人则在店里售卖。

　　随着这些年房地产市场的迅猛发展，建筑材料市场日益火爆。通过几年打拼，他们的建材公司逐渐壮大。公司也从老破小的门面房搬进了豪华的写字楼。他们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结婚七年了，还没有孩子。

　　近两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原因，公司业务大幅度下降，尤其是发生疫情最初几个月，市场一律勒令停业，他们只好居家办公。那些日子，男人每天通过电话、微信联系业务，但收效甚微。巨大的压力再加上严重失眠让男人面色憔悴，女人偶尔送盘水果进去还得小心翼翼，害怕一言不合踩到他的雷区，即便这样，男人还会把门关得很用力，似乎在发泄不满和焦虑。

　　可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当她的炊事员、卫生员、打字员，做好后勤保障。她隐藏焦虑，不给男人制造多余的烦恼。可再多的关心和安慰也无法抵挡日复一日的疲倦和与日俱增的压力。男人仍然把自己困在书房里，抽烟、喝酒、打游戏，虽然只隔一道门，但有时女人需要打手机才能和他说上话。

　　有一天晩上，男人说看到从窗外爬进来了一条蛇，并一直在盯着蛇的去向，女人看了半天，啥也没有，可男人非说有，并且说蛇头还在动，警察和物业在家里找了个遍，男人还说蛇就在书桌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蛇，这只是他的幻想。

　　人常说祸不单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人也出现了糟糕的状况，她原本性格很好，温柔体贴，可最近一反常态，情绪大起大落，动不动就发火生闷气。

　　日子就这样在压抑和不安的状态下一天天地流逝。这天，男人对女人说：听说市医院请了上海大医院生殖方面的专家在坐诊，我在网上挂了号，明天一起去做个检查吧!他这么一说，女人就懂了。

　　两天后，男人甩给她一张医院检查报告单，报告单上显示女人卵巢发育异常，不能生育。男人说：我们分手吧!可怜的女人捧着报告单整整哭了一天一夜，第三天，两人办了离婚手续。

　　又是一年同学聚会，同学们知晓他俩都还单着，酒桌上，刻意安排两人挨在一起。一年未见，他们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酒至半酣，有人拿酒瓶当起了麦克风，唱响了《同桌的你》，男人们以筷击碗而歌，女人们则拍掌和之。

　　席散，男人看到众人一个个相互道别离去，他这才悄悄地绕到女人身边，小声地说：当年是我对你撒了谎，其实不能生育的是我，那份体检单是我花钱在网上买的。

　　女人吃惊道：开什么玩笑，你是在说醉话吧?

　　男人看着她，笑了一下：醉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这点酒能干倒我?

　　女人盯着他问道：那是为什么?

　　男人说：不为什么，就是为了让你同意跟我离婚。你那时候行为举止怪异，太不可理喻了，我实在受不了。

　　女人说：我举止怪异，不可理喻?那你记不记得你当时精神状况是怎样呢?

　　男人说：那时候公司连续三个月没有一分钱进账，我感觉快要崩溃了。整天想东想西，内心痛苦挣扎，可谁又能想到你后来也和我一样，整天大惊小怪，神神叨叨。有一天，外面明明艳阳高照，你却大声地叫嚷下大雨了，搞得楼上楼下邻居一个个从阳台探出头来张望，你这不是脑子有病吗?我思前想后，还是分了算了，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听到这里，女人的心揪了一下，她冷冷地说：那今天我也告诉你，我对你也撒了谎。你说我神神叨叨，脑子有病，其实都是因为你。

　　女人感到浑身发冷，她索性一古脑把委屈倒了出来：当时你患有严重的焦虑症，每天浑浑噩噩、坐立不安，我看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就去找心理医生咨询。医生说人在承受太大压力时，会陷入自我怀疑，缺乏安全感，变得脆弱和迷茫。他建议我试着跟你表现相似的症状，以便引起你的注意，他说这样做一段时间，看看病情是否会有所缓解。

　　女人又说：当然，每个人承受能力不一样，面对情绪对抗，有些人改变了，有些人更加崩溃了。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我认为以你的心理素质，好起来的可能性很大，值得为你一试。事实证明医生让我这样做是有一定道理的。

　　男人这才想起来，有一次自己半夜爬起来喝酒，后来好像又哭又闹，而女人不再像往常一样，倒茶递水，劝慰安抚，反而指脸大骂：你是一个懦夫!懦夫……

　　原来那晚的当头棒喝、河东狮吼都是有原因的。想到这里，男人急切地问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女人想，如果告诉你，还会有效果吗?你还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吗?

　　可是女人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