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耳说:“爹。”
爹“嗯”了一声。
爹慢条斯理地卸了车,拉着毛驴到后院里喂上后,返了回来。木耳站在车子前端详着车里装的东西。
“我经过马场时,给你买了个好玩头。”爹笑嘻嘻地说。
“啥好玩头?爹,你快给我。”木耳急切地说,手已在车子里乱动开了。
爹拉开了车里提包的拉链,从中取出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手电筒是锡皮的,而那个,是红塑料皮的,还小些。
“不就是个手电筒嘛,爹,这有啥好玩的。”木耳情绪低落,不屑地说。
爹拿着那个东西,对在眼睛上一摇一摇地演示了几下。
“这不是手电筒,是万花筒。你试试。”爹说,把那东西递给了木耳。
木耳接过万花筒,学着爹的样子,对在眼睛上,一抖一抖的,绽出一脸的灿烂。
看到爹往车下提东西,木耳凑上去帮忙。爹提着提包,把一个塑料袋递给了木耳。
“这个里面装的是地耳,南山里多得很。你爱吃地耳包的饺子,我拾了些。”
把东西放回屋里,爹又走到了车前。爹从车上轻轻抱下一个直挺挺装着什么的塑料编织袋,竖直放在地上。爹解开了绾编织袋口的绳子,卷着边往下脱着编织袋。
“爹,这是啥?冬天了咋还绿着?”木耳看着袋子里露出来的几片绿叶说。
爹几下把编织袋褪到了底部,眼前是一棵墨绿墨绿的小树。
“这是冬青,南山移的。”爹说。
“来你扶着。可不能乱动,把根上的土动散了可不行。要连根上的土栽进去才会活。不然,这东西认生呢。”爹把木耳的手放在了他握着的地方。
爹拿了一把铁锨,在院子的花池里挖了一个坑,然后连塑料编织袋把冬青拤到了坑边。爹转动着方向,把冬青栽进了坑里。
洗了手,爹又给木耳搓洗着。突然爹问:“木耳,你的脸咋了?”
“爹,你才发现?”木耳顽皮地说,还有些得意。
“我早看到了,以为不小心擦的,就没问。”爹说。看着木耳迷惘的眼神,爹疑惑起来。“不是和同学打架了吧?”
“没有。”木耳摇着头说。
“咋剐的?还是谁打你了?”爹擦干手,又给木耳擦了。
爹坐在了地桌旁的小凳上,把木耳拉进了怀里。
“是谁?你说。”爹抚了抚木耳脸上几近退隐了的伤处。
“他。”木耳嗫嚅着说。
“谁?”爹吃惊地问,“你是说你干爹,哦,老尚打你了?”
“不是,是他来过。”木耳低头搓着万花筒,突然大声而异样地说,“是他——”
“咋回事?你说详细。”爹像风吹动了一棵树一样,摇晃着身子。
木耳瞅了会儿爹有些动怒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五分硬币,边展给爹看,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爹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
“木耳,你到老庄爷家吃饭去。我有个事,出去一下。”爹说,脚步很重地出了门。
因为妈和村上的一些妇女要伺候亲戚们吃饭,还要洗刷锅碗,木耳和妈很迟了才回家。庄门口又拴着那匹土黄骡子。
爹和“骡子”正在炕上就着一盘酸白菜喝酒呢。
正好,木耳和妈回来时,提了些剩菜,妈赶紧摆到了炕桌上。
那天晚上,爹格外开恩,居然让木耳一直守在炕桌边,看他们喝酒,还让木耳抿了一小口。
他们都很开心,说了许多往事。有些木耳能听懂,有些木耳不懂。说到过分的地方——虽然木耳不懂,但他能感觉到过分了——妈用手捣捣爹,爹“嘿嘿”一笑。而“骡子”会闭上眼睛,一副漠然的神情。
后来,爹提出老尚和他一起去南山的黄狐狼掌上去背煤。
“骡子”说:“我一个光棍汉,挣那么多钱干什么?把那几亩地种好就够了。”
爹冷了冷眼说:“你咋是一个人?不是——”
爹有些醉了。
妈赶忙捣了一下爹的肋窝,爹不说了,不知后面是啥话。
最终,“骡子”还是答应了,和爹一起去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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