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一天的日记吧。婆婆不认字,几张纸一起给了二姐夫。小征摔伤后,二姐夫也放下了手中工作。他和二姐一起全力投入到对儿子的看护中。
救护室里躺着的儿子刺痛着他,又让这一对在一起近二十年的夫妇团结如一人。儿子小学前,夫妻两个人异地,连周末夫妻都算不上,一月两月见一面很正常。见了面,二姐夫觉得忙碌一圈回来就是奔个家里的热汤热饭,二姐这面一人带娃又要工作,觉得盼回的应是一个帮手而不是客人。把形式分居提到法律意义上的分居,是想过,但因为儿子,两个人都是一想而过的想。
小征上了中学后,有了晚自习。晚自习时间是每晚七点至十点。暑假之后是寒假,三月里春季开学。二姐反复捋着儿子读初中后的时间线,每一件自己做过的、对小征不周全的事,一个微小的没被满足的物质愿望,一次不理想的测试成绩前自己好像轻微地叹息了一下,都被她想起来,成了小征摔伤后自己的心结。毕竟这些小事,全由二姐分管。
二姐管儿子,二姐夫是放心的。他只是因为放心而没参与进来,并不是因为其他。二姐是能把每一件事做“实在”的人,值得托付。这一点,她的身边人都有感受。作为弟弟,我对此更是了解。我上幼儿园时,大姐在上中学,二姐在上小学。生完二姐后,妈妈本以为再不会有小孩了,生育政策在那儿。妈妈说,自己的青春全被三个小孩占据了。育儿战线拉得太长,把大姐送到小学时,另一个才会爬,她要把养大姐的流程再走一遍。等把二姐送进幼儿园,我又出生了。她买来一件衣服,买了一个擦脸的香,一转身,衣服披在了二姐身上,在泥地上滚着玩,香也没用几次就被两个女儿当道具糊在布娃娃脸上。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有了我们后,她没有一件自己的隐秘之物,也没有任何一件独属于自己的物品,都是孩子们日需日用之物。除孩子之外,还要管着婆婆一家的各种杂事,婆婆和几个小姑,像蝎子精转世,动不动就出来蜇她一下。我们的爸爸,成家后即日复一日陷入稻粱谋的境界。我生在计划外,当年妈妈根本不知自己有了我。我生下后,户口是落在乡下亲戚家里的,虽然是个男孩,但并没同爸爸姓,因为爸爸妈妈要保工作。妈妈说,这么多事我都过来了,可现在,我怀疑自己了。小征摔成重伤之前,二姐这几年的个人私事,家里人所知实也不多。长大后,姐弟在一起时,她也很少谈论自己,她从小独立惯了。二姐和大姐一样,学习成绩优秀,做事不声不响,善良实诚,长相端正,从小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暑假时,和大姐单独聚,我和大姐才一起谈论到二姐“有困境”。
各自都是大人了,各有各忙。但我说,我二姐可是有弟弟的人。
二姐住的那个学区房,我去的次数有限。进去很麻烦,楼也高,用电梯还要刷卡。和大姐聊天之后,我去了一次。
二姐说我是稀客,为我开了一瓮新茶。二姐是我家几个人里最温柔和气的一个。大家讲话,她一旁不言不语地听,大家不讲话了,她陪着一道沉默,让人一见之下,也随之变得心平气静了。我十七八岁后开始不喜欢妈妈,她不能用成长的眼光看我是其一。其二,我的任何情绪在妈妈那儿,都是心性不稳定所致,不值得重视。我曾把这一点分享给二姐。这是一线声音,小征就要到了我当年那个年纪呢。我对二姐说。
这次见,基本是我在说,二姐在听。我还向二姐分享了一件心头事,现在回看,那算什么事啊。当时,二姐也是拍着我的肩,摁住了我,说,在心里对付一下,就过去了,有些事站远点儿看,很虚幻的。
我说了什么事,什么话,现在想想,也记得,不脱幼稚二字。二姐这句话,却清楚地印到心上。二姐这句话太有灵气了,是一把火焰,把我说的事一把火点燃烧尽了,以致我忘记了生起火的是柴火,而只记得这一簇火焰。
你对生活别要求太多、挑剔太多,少发脾气,别太高看自己,一次头不肯低。二姐说,你有时就是高看自己了。
我看着二姐,那么皮实、亲切的人,啥道理都懂的、透透亮亮一个人,完全没想到她把自己喝多。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啊!我们没这个家风啊!我和大姐说到这次见面,这些对话。果然是劝人易,度己难呢,人这一生啊!大姐又难过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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