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舅舅电话让你去的,我心有余力不足哦。还有奇奇,没有舅舅照顾,老吃外卖可不行的呀。我不担心奇奇吃外卖,舅舅让我牵挂。我订了机票就飞到了上海。
爷亲有叔,娘亲有舅。我看到舅舅的第一眼就特别亲切,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老妈的影子,仁慈和善。舅舅的伤不重,已经打了石膏,伤筋动骨一百天,住半个月就可以回家养了。司机请了护工,我只负责在家炖骨头汤送到医院,和司机商量垫付治疗费用等方面的细节。至于责任的最终认定还需等待交警部门的通知。
舅舅让老妈请我来的意思并不是要我来伺候他的,他有工资也请得起人,他是有事要我帮他做主。舅舅单身,身边没儿没女,年轻的时候无所谓,老了,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这次交通事故,让他有了为自己老年生活做打算的想法。
把我送进养老院吧。舅舅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表达了他的想法。舅舅的手很粗糙,手上的老年斑像发霉的墙壁。
进养老院很容易,但找一家满意的很难。我以为是舅舅相信我会给他找一家价格好服务优的养老院,其实不是,他是让我来商量房子的事情。那套九十平方米在黄金地段的房子怎么处理。
上海,黄金地段,九十平方米的房子这几个关键词像炸弹丢在我面前,把我炸得惊慌失措。单身落寞的舅舅生活在上海,让我们同情,每当吃团年饭,老妈都会嘀咕一句,他舅可怜哦。现在,在房价坐火箭飙升的时代,在这座国际大都市,我孤单的舅舅是千万富翁啊。
我还没有理清楚头绪,米田就推着28寸的拉杆箱进了病房。此时的米田仿佛是聚光灯下的女主,以一种优雅的姿态丢掉拉杆箱,奔向病床上的舅舅,她要拥抱舅舅的时候,我拦了一下,我担心她的深情会再一次弄折舅舅的腿。
舅舅,我来照顾您了。米田一开口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自私到无耻的米田会不请自来,主动请缨照顾她几年难得见一次面的舅舅,我都替她难为情。我只是不清楚她怎么知道舅舅的情况。她握住了舅舅的手,一脸的怜惜。我懒得看她表演,走出去,给老妈挂了一个电话,才知道是奇奇把消息告知了米田。米田听说舅舅出事了,那张不化妆不出门的脸还没来得及涂脂抹粉,就胡乱收拾几件衣服出了门。我病了她要是有这样千分之一的担忧我也满足了,老妈叹了口气。
还不是您惯的。我没过大脑说出这句话,说了就后悔了。我怎么能这么和老妈说话。
我替米田难为情,那年哭着闹着要离开舅舅,埋怨上海的水土不服,鄙视舅舅一天到晚吃泡饭,和老妈一样抠门,受不了。
舅舅不信任米田,虽然脸上笑着,但做什么他都喊我。喝水啊,削水果,擦脸什么的。米田的热情没有回应,但她不计较,她就上街买骨头给舅舅煲汤。
而我就抽时间给他找养老院。房子一时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找了几家养老院,条件都不错,但是和我们曼兹城的差别大了去了。舅舅的退休工资不多,基本没有积蓄,如果住养老院,每年都得拿出工资以外的钱补贴,而且随着年龄增大,手脚不便,费用会更多。很便宜的也有,但离市区特别远了,都到了近郊。
要不,舅舅,您就到曼兹吧,妈妈住的房子蛮大,到时候给保姆多加点工资,照顾好您和妈妈应该是很好的。在跑了无数家养老中心之后,在没有和老妈商量的情况下,我给舅舅想到了自认为非常好的养老生活。
舅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以为舅舅怕给我们添麻烦也怕老妈不同意,就告诉他,一切都不是问题,老妈还巴不得您去做伴儿呢。您看您们姐弟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享受亲情是吧……舅舅说其实不是不想姐弟情分,是这么多年,两个人各自过惯了自己的生活。人要一下子改变习惯太难了也别扭,所以,我希望晚年在这里度过。我没儿没女,以前想着米田可以给我养老,我死了房子就给她……
我明白了舅舅话里的意思。但米田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明白。她把舅舅的房子当成了自己的家。晚上,她坐在客厅里,俨然是屋子里的主人,她说她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上海就是比曼兹好。特别是上海女人说话好听,吵架都像唱歌。我讥讽她,我怎么没觉得啊,咱老妈也是上海女人呢,怎么没听见你夸过。米田看我揭了她的老底,翻了下眼皮,并不在乎。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