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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

时间:  2024-03-27   阅读:    作者:  何叶

  小弟去年从天津回承德,刚到家就和我抱怨说他被老张“宰了”。

  小弟是坐高铁回来的,由于我们住的地方离高铁站有一段距离,所以每次小弟回来都会拼车。拼车回来,最多要花五十元,而这次他打老张车却花了九十元。

  “那你咋没拼车呀?咋想起打他车了?”我问。

  小弟说:“还说呢,我正准备拼车呢都谈好价钱了,谁知道老张走了过来硬拽着我坐了他车。当时我还寻思呢,坐他车最起码能直接到家呀!咋也能便宜有个安全系数呀,谁知我下车时老张管我要九十。”

  上次小弟从天津回来,和人拼了车说好拉到家五十元。结果快到家时,司机临时有事,就把小弟放到半路不往前开了,还照样收了小弟五十元。害得小弟不得不走回来,到家也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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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四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有伤疤。伤疤是在工厂上班铁水喷溅烫的,因此年轻时挺帅的老张变得面目有些狰狞了。但还好的是,工厂也给出了不少钱让他做了整容手术,做了几次效果不是太好,所以他也干脆不做了。他说:“总让单位出钱整我这张老脸,我过意不去呀!省下钱给那些开不出支的职工吧。”

  那阵子厂子也不景气,有许多人都下岗了,有许多职工开不出支。老张也不想再受罪,就不再整脸。媳妇也不嫌他,闺女也二十多岁了,他办了工伤后,就买了一个车开始跑车。   我俩家住的不远,凡是认识他的都说他是钱篓子,就知道攒钱了,一年四季无论天气如何他从来都主张挣钱第一。没有一天不出车拉活的。据说他身体也不是太好,高血压、糖尿病、凡是老年人有的病他都有,每天用药顶着。但他似乎不在乎这些,他说只要能动,人就不能闲着。夏天时候,人家跑车的中午都在家睡会午觉,他不睡。就站在太阳地里,端着一壶茶,等着拉活。人都说:“大中午的,不在家睡觉,在车里开个空调眯会也好呀!何必站在大太阳地里挨晒呀?”

  他却说:“在车里吹着冷风犯困,在外虽然热点能多拉人呀!”其实人都知道他整个一个老财迷。怕生意让别人抢去。

  我和他平时不咋说话,只是偶尔见面点个头说句话。我打过他几次车,他车里还算干净,没有其他味道,他开车也稳当。只是他话比较多,无非聊得最多的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闺女。怎么怎么不懂事了,把家里钱不当回事了,一些家丑的话都让他说了。听邻居说,他闺女确实不让他两口子省心的,技校毕业后他托人给她在工厂子找了活吧,没上几天觉得倒班太累,就不上了。有一天,闺女和他要钱,说要自己创业开个玩具店。他也是心疼闺女,刚开始给拿了七万。闺女开了一个小店,没干一个礼拜呢,就说要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个健身器材店需要三十万。三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但老张为了闺女,拿出家里所有钱,又找了许多亲戚,朋友去借。结果闺女说去进货,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手机也关机了。这下老张和媳妇可急了,两个人开着车四处找,后来终于打听到,他闺女和一个四十多岁收废品的男人住在了一起。老张和媳妇就去了街里挨家挨户敲门打听,终于在一个废旧收购站里,找到了浓妆艳抹的闺女,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和老张年龄相仿的老男人姓周。闺女神情自若地说:“我男人,我俩已经同居了。”

  老张那火呀,立马爆发了。他把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向自己的闺女,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滚回家去!”

  闺女被他骂着打着满街跑,那个男人过来拉架,被老张媳妇骂了一通,只好躲进房间里去了。闺女跑了,老张追了几条街也没追到,最后他和媳妇守在废品站门口。到了晚上,闺女也没露面,他和媳妇只好气哼哼地回了家。

  那天后,老张不干别的就去那个收购站找闺女。但闺女那天后,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说,那个收购站的老男人也不见了踪影。一把大锁头,明晃晃挂在那。

  闺女就这样失踪了,偶尔闺女会给他媳妇打来电话,电话无非是要钱。媳妇心疼闺女,哪次要都会给,当然这些都是背着老张……

  老张虽然嘴里骂闺女,但凡听到闺女一点消息,无论多远他都会开车去找,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国。他人好面子,每次出去找闺女不说,只说他和媳妇出去旅游了。他还爱吹牛逼,每次回来人们问他玩的咋样?他都会夸夸其谈,说着说着还会落泪。有人说,老张是心疼花出去的钱了。而明白咋回事的,都说他是为找不到闺女而流泪呢。

  小弟和我说老张的黑,我也很生气。就和小弟说,吃一次亏记得教训就得了,下次就别坐他车了就是了。那天夜晚的时候,我下楼倒垃圾,看见老张正追着他闺女打,一边打他还一边骂:“臭不要脸的!你死出去快两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多担心!这回终于知道回来了,老男人不要了,你又开始养起小白脸了!”

  闺女终于被他追到了,他一把揪住衣领子,就抬起手,但举起很高还是放下了。这时老张媳妇和一个男孩子跑了过来,拉开他们俩。老张对男孩子吼道:“你说说,我闺女和你到底啥关系吧?”

  男孩子白白净净的戴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脸红红的。还没等说话。只听他闺女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俩处对象了,我要嫁给他!”

  老张瞪着眼睛喊道:“嫁给他可以呀!他有钱娶你吗?”

  他闺女说道:“你就认钱,他没钱我也要和他!”

  他媳妇急忙走过来,小声说道:“有啥回家说吧,不怕让人笑话呀!”他媳妇一边说一边把她闺女拉着往家走了。   老张看媳妇领着闺女走了,就没在说啥。也准备跟着回家,但他一下看见我就叫住了我:“小何,你等一下我和你说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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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和我有啥事说呀,我心里犯着嘀咕。他打开手机,给我微信发了一个红包,告诉我说,是我小弟给他的九十元坐车钱。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对我解释说,那天他送朋友去高铁站,正好看见我小弟要打车回家就顺路拉他回来了。这九十元钱本来他不准备要的,谁知我小弟直接在后座扫码问多少钱?他为了教训我小弟一下就故意要了高价。寻思回家再把钱给我,让我以后在用钱方面对我小弟严格一些。他还说:“有几块钱的公交车干嘛不坐呀?非要花高价钱打车。现在的孩子花钱太大手大脚,不知道大人挣钱的辛苦,别再把他惯坏了。我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从小太惯着我闺女了,所以造成了闺女胡乱花钱,不学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离开老张回了家,小弟也和同学打篮球回来了。小弟神秘地和我说了一件事,他说他刚才回来时,看见老张拉着她闺女和那个男孩子往高铁站方向去了,估计是送他闺女走了。

  没过几天,家属院的人就传开了,说老张的闺女是让收废品的老周骗了,老周刚开始说和她合资一起做大买卖,领她去了外地结果人财两空,不得不委身老周。那天老张和媳妇大闹收购站老周就领着她回了安徽老家。老周一开始和她在外租房子住,两个人一起捣鼓蔬菜卖。半年后,她也怀了老周的孩子。结果有一天,一个女人和几个人打上门来,她才知道老周有老婆孩子。女人把她揍了一顿,并把家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最后放下狠话,让她马上离开老周,离开安徽,要不然女人不会放过她!老周那天后,也不再来。租的房子也到期了,也没钱再交房费。她举目无亲又没脸面回家,就四处游荡找老周。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老周,老周翻脸不认

  人,还揍了她。孩子也被他打流产了。她彻底失望了,就跳了河。那天岸边围观的人很多,有的人还举着手机拍照。就在她即将被淹没时,一个文弱的男孩子勇敢地跳下河救了她。   男孩子叫丁晨,就在附近工厂做小工。他和他奶奶在附近有个民房,他把她领回租住房。热心地开导她。并让她和他的奶奶住在他的租住房里,而他去了工厂住。每天男孩子的奶奶给她做饭,细心地照顾她。后来,男孩子还给她介绍到了工厂工作。男孩子了解了她的过往,对她说:“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改了就好。”

  她也了解到,男孩子的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两个人都不要他,家庭也不接纳他。是他邻居的这个奶奶收留了他,把他一手抚养大。奶奶无儿无女,老伴早几年也去世了。奶奶身体好时在一家饭馆打工,供他上学,高中毕业后,他就进了这家工厂工作。现在奶奶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他开始养奶奶。他说:“奶奶养育了我,给我生命。该我报答他的时候了!人要懂得感恩,不能一味的索取!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他们养了你一场,你还没报答他们呢,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呀!”

  老张的闺女被男孩子的话震撼了,她深深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羞愧。她说:“你给我介绍份工作吧,我也要和你一样自食其力,然后挣了钱回家养我父母,不能再让我父亲起早贪黑地跑车了。”

  男孩子给她介绍到了工厂,两个人一起上下班。后来经过相处彼此有了好感,相爱了。准备结婚时,老张闺女说:“我出来这么久了也没和我父母联系了,我那时候是没脸面和他们联系,怕他们为我担心。现在我遇到了好男孩,我也改过自新了,我要回家和我父母说一下。”

  男孩子奶奶也支持她这么做,就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礼物和一些钱,就来到承德……

  一个礼拜后,老张拉着他闺女小伙还有一位老奶奶回来了。老张给左邻右舍发了请柬,给他的闺女办了婚事。闺女结婚后,老张主张他闺女留下来别再去外漂泊了。这些年闺女在外,他和媳妇没有一天不想闺女的!心都疼死了。但闺女说:“我和丁晨留下可以,但也要把奶奶留下,奶奶把丁晨养大,现在奶奶老了需要人在身边了,我和丁晨不能抛下他不管。”

  老张痛快地答应了,并给闺女在我们家附近给买了一个房子,当做婚房。

  那天我参加老张闺女婚礼时,老张和我说,他这回说啥也不会放闺女走了。他要让闺女留在自己身边,让女婿接替他跑车。闺女也说了,以后她进工厂好好上班,养他们和奶奶。以后不走了!

  老张的闺女结婚后,左邻右舍都说,老财迷老张咋就变大方了呢?闺女结婚买房他出钱,把自己的车送给女婿不要钱,更重要的还把小伙子的奶奶接到家里赡养着。老张可亏大了!老张听后反驳道:“我可不亏!小伙子不光救了我闺女还让我闺女懂得孝道,这样的孩子我喜欢。我可赚大了!我挣钱就是给孩子的,孩子过好了我才安心呀!哪个父母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呀!”

  如今老张不再开车,每天会和媳妇,老奶奶一起去街市转转。女婿每天起早贪黑地跑车,也和老张一样每天抱着一个水杯,站在车外等人。我坐过他开的车,他开车和老张一样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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