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兵家住一楼,客厅南北通透,阳台的推拉窗大开着,夜幕下窗外城区的街道两旁火树银花灯火阑珊,白延边在屋内看得很真切。可这时他的心却恰恰相反,产生的是一种月黑风高的景象。
洛兵能看出白延边心里的挫败感,他和白延边碰杯,帮他夹菜,而后对他说,边子,这么着吧,下个月我要到东北的延边地区写剧本,估计得在那儿待三个月,邀请你跟我去当助理,我给你出工资,每月五千,管吃管住,你看咋样?
这话说得白延边一头雾水,他疑惑地问,洛兵你不是在卖珠宝吗?怎么,不卖了?
洛兵说,你就别管我卖不卖珠宝了,就说你去不去吧?
白延边说,要是真的,我就去,就怕不是真的。
洛兵可能觉得白延边小瞧了他,从屋里拿出来三叠钱放在酒桌上说,这是三个月的工资,一沓五千,三沓,一万五,上打租,先给你,这你该信了吧。
三沓子厚厚的百元钞票也不能代表洛兵能写成本,只是代表他有钱而已。可这话白延边只在心里想,嘴上还是违心地说,信了,可是——我想去,可我——不会写剧本啊,这当助理我也不知道怎么当啊?
洛兵哈哈一笑,谁说让你写剧本了,你什么都不用干,助理就是个幌子,你跟我去就行,到时候我给你带几本书,你就在那儿安静地读书。不是不知道怎么拼吗,书就是智慧屋,它会告诉你。
白延边竟然瞬间被洛兵的话感动,男人的泪都流出来了。洛兵又笑着说,一个叫延边的人要到延边去,有意义哈。
白延边不时用眼睛扫一下那红艳艳的三沓子钱,仿佛转眼间又领略到了活着的意义。至于读书,先不管它。接着,他们喝着,回忆着,笑着,哭着,醉倒在沙发上呼呼地睡去了。
二
当初洛兵说了的,只在敦化待三个月,完成剧本就回家,白延边却在敦化待了三年。三年后若不是洛兵主动联系他,他可能永远都没有勇气跟洛兵联络,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却不能正视自己的错,想回家,又不想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家。
他们一起在东北时多风光啊!白延边第一次坐了飞机,飞机在天上飞,他的心也跟着在天上飞,他暗骂米花是井底之蛙,有眼不识泰山。
下了飞机专门有人开豪车来接,到了敦化,他才真正相信了洛兵写剧本的事儿是真的,也真正领略到了洛兵的厉害。他们被尊为贵宾,住别墅宾馆,吃山珍海味,还有生活秘书小陈供他们派遣。初到那天他们什么也没干,就在附近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第二天,来了几位与电影有关的人要和洛兵探讨剧本,洛兵便把白延边介绍给了小陈,介绍的不是助理而是兄弟,说是让小陈带着他的兄弟到处转转。
敦化不大,小陈开车带白延边在市里兜转了一圈之后到了六鼎山景区看大佛。小陈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给人一种亲切感。可他和小陈说话是讲分寸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也是洛兵反复嘱咐过他的。
远远地就看到了六鼎山上的超级大佛,小陈边走边像导游一样跟白延边介绍景区的特色,什么清祖祠、正觉寺,关于大佛一些修建情况等。白延边看似在认真听,其实他的大脑根本没跟上,除了大佛有二十层楼那么高别的什么也没记住。他一直在想他们被热情款待的前前后后,这能说是他有生以来最有面子的几天了。他一直都想不明白,洛兵还没他念的书多,怎么就能写剧本了呢?这个问题在飞机上就纠缠着他,只是不敢问,现在洛兵是他的靠山,他怕不该问把洛兵问恼了。
从六鼎山回来,洛兵和那几个人还在谈剧本。他们从屋里转移到了外面,正围着院中一棵两个人都抱不严的大杨树高谈阔论着,有人仰头看树冠,有人站在杨树旁看前方,有人蹲在树下似是在用手挖树根,洛兵正拿着一个笔记本在写着什么。
白延边跟小陈到了茶室喝茶。茶室特别讲究,不过白延边在电视上见过类似的场面,也坐得安稳。一个挺俊俏的姑娘端来了茶,小陈给他们相互做了介绍,这是洛编剧的兄弟白哥,这是服务员小谷,谷子的谷。小谷礼貌地冲白延边点了下头便出去了,紧接着小陈也被叫走买东西去了,只有白延边坐在茶室。
茶室在二层,窗外的风景甚是好看,近处是林,远处是山,只是他转了向,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头天傍晚太阳西下时,他愣看着太阳是在东边往下沉,到此时也没能调整过来方向。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