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晚餐,让我来做吧。我要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纪念。”瞿兰这么说。
瞿兰的厨艺精湛。这是我早已知道的。几年前我们还在那所艺术学院进修时,瞿兰经常会做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炖乌鸡汤、炖排骨、油焖大虾等等,当然她是为我们寝室的忠忠做的,然而忠忠总是慷慨地邀请我们共享。我和同寝室的中月,以及在417寝室住着的三姐妹。这些人组成我们的同盟。这当然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离开学院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只有我与瞿兰还能常见面,因为我们后来同在一家报社工作,经常出入海淀区太平路46号军队大院,那是报社办公区的所在。很多年过去了,那家报社后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乎是分崩离析。有的人死去,有的人破产,有的女媛嫁给富豪,有的越洋出国,有的精神失常,有的被捕判刑。
摆好碗筷,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瞿兰取出一瓶她珍藏的五粮液,启开瓶盖,斟满酒盅。
“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你们的帮忙。”她端起酒盅,话说完眼眶就红了。
晓雪的眼泪也涌出来。她们找纸巾擦拭泪水。嗨,女人就是这样,容易多愁善感。
认识瞿兰多年,我也是看着她的情感变迁,开始是跟忠忠好,后来又分离。
各种纠缠。各种痛苦。各种心酸的混杂化为一腔悲情。
瞿兰到美国是奔着她现任男友的,男友是清华大学的博士生。考取美国某家公司做职员。
此去可能再难返国。她拥抱着晓雪流泪。我看着也难忍感伤。
午夜我们是躺在一张床上睡的。她租住的房间是一居室,只有一张床可睡。
次日凌晨她就得赶往机场。我们就等着为她送行。躺在床上说话,瞿兰和晓雪说得比较多。
我听她们说话,听着就睡着了。醒来已是凌晨。她们又开始忙碌。
出租车来,我和晓雪帮着瞿兰往车上搬运行李。汽车亮着尾灯等在楼前。
“我要抱抱你们。”她说。
她先抱过晓雪,然后抱我。她张开双臂,拥抱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的细若丝绒披垂后背的长发弥散着清香。嗯,这是我熟悉的气息。她拥抱我之后松开双臂头也没回钻到汽车里。出租车开动,很快在街巷消失汇入马路的车流中。透过车的后窗我看到瞿兰在哭泣。她是离开了我们,然而她使用过的物品被我们拉回到租住的房间。双层的电脑桌和钢制的单人床,这是我使用至今的用品。瞿兰尽管跨越太平洋到了美国,然而我还是睡在她睡过的床上,使用着她使用的电脑桌。她的气息留在这些物品上也被我捕捉到了。
这是新世纪来临的时刻,回望昔日的时光,我是迷茫的,也是脆弱的。
我们都是。我、晓雪和瞿兰。我们都是迷茫而脆弱的生物。
晓雪是我的爱人,瞿兰是我的好友,我们曾经在一所学院同窗共读。
瞿兰就是因为没有随身带身份证被警察带到派出所。
她在午夜从一家酒吧出来。她喝多了酒,走路有些踉跄。她扶住路边的一棵树试图稳定一下自己的神志。那时候她正被悲伤袭击着。她的做外科医生的前夫不要她的儿子了,让她把儿子带走。前夫在重庆,他跟一个歌厅小姐生活在一起。
瞿兰骂她的前夫:“他妈的,格老子是个混蛋。”
她心疼儿子,希望儿子能跟随着她,但是她现在的恋人不同意。
恋人比她小7岁,是理科博士,他正受聘于美国一家公司,不久就会移民美国。
瞿兰是要跟她一起去的。她当然不能带儿子去。她只好打电话给在重庆的姐姐,求她带一下自己的儿子。瞿兰在电话中哭泣着对儿子说:“乖儿子,好好跟姨在一起,妈妈在美国安顿住就接你过去。”
瞿兰打完电话就冲出酒吧,她的心脏被悲伤的情绪挤压得很疼痛,她想找地方放声号啕,释放积压在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但是在酒吧街执勤的民警看到她走过来。
“你是干什么的?你的身份证呢?请出示身份证。”那个年轻的警察说。
瞿兰心不在焉地在身上找,她还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没有,她又从随身的包里找,她把里边的东西全部翻过了也没有看到身份证。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有什么问题吗?”瞿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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