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年,我的眼睛总是非常疲惫。有时候我觉得疲惫了,就去睡觉,睡个把小时,然后看书或者上网,不到五分钟,眼睛又涩了。总是这样。
在这样的时候,我就特别悲观。首先是因为眼睛似乎不中用了。其次因为,我之前为眼睛所做的努力,包括睡觉、热敷、点药水和远眺,全部白费了。这真失败,于是我在眼睛涩的时候会充满挫折感。这个挫折感和失恋、欠债、写个烂文章等等非常像,而且出现极其频繁。一天里眼睛疲惫带来的挫折几乎相当于一生里失恋的挫折。长此以往,我想我的心情不会明朗,于是我决定来一系列极端的行为,彻底地让眼睛休息,使之摆脱动辄疲劳的状态,哪怕这个摆脱时间很短。
我有个息眼行动的计划,不过我不告诉你。今天我说第一个:吃完饭,我没有和谁打招呼就离开单位,坐上公交车,直奔紫金山。我所在的单位很小,小得没有人管我,我也不管谁,真好,符合我对我行我素的适当需求。好了,沿途公交车动动停停,我的目光追随着美女或建筑,很快就到了山脚。我顺着小路爬上去,大汗淋漓,其间有一两次休息。我看看遥远的地方,不过遥远的地方基本由烟雾组成,因为在途中,我不放心让自己长时间地看着犹如正在离开我们星球的远处的那些烟雾。继续爬,到了山顶,我放心了,坐下来像刚才一样看看远处,远处还是由烟雾组成。我多么希望自己的眼睛是哈勃望远镜啊,这样我就能看见一个正在湮灭的星球向我们飞来,看见已经消失的时间向我们飞来,看见一个仅仅由光线组成的空间向我们飞来。
山顶冷,我向下走去,紫金山我很熟悉,很快我来到中山陵附近的大草坪上,躺下来,正式实行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是:一直看着天上,把自己看睡着,或者把自己看飞起来为止。你说,人看着天空,看着白云或者飞鸟,还有那深邃的蓝色,会把自己送到那里吗?假如目光有能量,它渐渐向上不停地向上,形成一种惯性,比引力还强的惯性,假以时日,目光就把人给拽起来,像钓鱼一样把人往上拉,不停地拉:同时那个平躺着的人依旧还是奋力把自己的目光向上发射,像某种追求,专注而且持久,就这样上拉下推,人会飞起来的。因为物种的局限,我没有指望能飞进太空———这个过几年再说,现在我打算让目光把自己送到天上、云上。这就是我躺在草坪上所想的。我还希望能在云上遇到你呢,不管你是听话的美女,还是喜欢吵架的人。遇到什么人就做什么事,只要是在云上就都很不错。后来,我被两个踢足球的四五岁的小孩吵醒了,我躺在那里歪着头看他们玩,直到手机的闹铃响了。
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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