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西游记》中什么食物最让人垂涎,或许很多人会觉得是蟠桃园中的蟠桃——其他仙果只是下界妖怪争夺,可蟠桃即便在天庭也是奢侈品,神仙也要排队等着分蟠桃。三千年成熟一次的蟠桃,吃了得道成仙;六千年成熟一次的蟠桃,吃了长生不老;九千年成熟一次的蟠桃,吃了与天地同寿。孙悟空接管蟠桃园之后,根本抵抗不住蟠桃的诱惑,爬到树上大快朵颐,满足了口腹之欲,却得罪了整个天庭。
食用蟠桃能够长生不老虽然是小说家的想象,但也说明,在吴承恩生活的明朝,桃子能够“延年益寿”已经成为民间共识。明清贺寿主题的国画中,不管是麻姑献寿,还是南极仙翁贺寿,这些神仙手中总是捧着仙桃,寓意福寿绵长。时至今日,如果去蛋糕店为老人定做生日蛋糕,最常用的贺寿图案依旧是寿桃,雪白的奶油上点缀着粉色桃子,看起来既喜庆又吉利。
中国本土的水果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桃子成了长寿的象征?
桃子在中国文化里代表着太阳的生命力
关于桃子最早的传说,大约是《山海经》中的“夸父追日”。书中写夸父“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有人认为,这个邓林,就是桃林。夸父追逐太阳时使用的手杖,在他死后,变成了桃树。在战国先民的心中,桃树绝不仅仅是一种树木,还是夸父意志的精神载体,蕴含了人们对太阳的崇拜。
在农耕文明里,太阳是民生的重中之重,没有太阳,种子就不会发芽;若是太阳过于暴烈,田地就会干涸。崇拜太阳,也就是崇拜太阳所带来的生命力。
汉朝的《神异经》中,桃子与生命力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东方朔在这本志怪小说里,记录了很多神话传说。其中写“东方有树,高五十丈,叶长八尺,名曰桃。其子径三尺二寸,小核,味和,和核羹食之令人知寿”。这棵生长在东方的巨型桃树,神力无穷,俨然“世界树”的形象。南朝梁代的任昉在《述异记》里,直接写桃树就是诞生万物的“世界树”,有了桃树,才有了阳光破晓:“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树,天鸡则鸣,天下鸡皆随之鸣。”
桃树在这里,不仅是太阳神力的传承,更成为能够承托太阳的“世界树”,桃子也成为太阳神力的一部分,代表了来自宇宙的蓬勃生命力——吃掉桃子,就能获得生命力。
桃子具有土地的自然创造力
每到春天,大地复苏之时,盛开的桃花会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桃树感应地气而绽放,花朵绵密,香气淡雅,是万物生长的象征。桃树容易栽培,种下三年即可结果。桃花凋零之后,树上挂满了多汁甜美的桃子,再贫苦的老百姓,在初夏时节也能轻松享用桃子。华夏土地上,从南到北,都能看到桃子的身影,桃子的高成活率和高产,展现了大地孕育万物的自然创造力。
桃子的形状像人类的臀部,很容易就与繁衍和孕育联系在一起,成为古人生殖崇拜的寄托。在神话的流变中,这种生殖崇拜,让女神西王母与桃子逐渐绑定。
在记录汉武帝求仙问道轶事的《汉武故事》里,就写了西王母赠桃于汉武帝的故事。在传说中,西王母于七月七日降临承华殿,汉武帝向西王母求不死药,西王母说汉武帝的世俗欲望太强,不适合服用不死药,便送给汉武帝五只桃子。汉武帝吃了之后,觉得味道尤其鲜美,西王母这才告诉他,他吃的原来是天上的蟠桃,“母叹曰‘此桃三千年一着子,非下土所植也’……又至三桃,曰‘食此,可得极寿’”。至此,桃子成为神话故事里最常见的长寿仙药。
西王母不仅送给皇帝蟠桃,还在瑶池举办蟠桃宴,赠送蟠桃与众神仙,传说中甚至还出现了一位专门管理蟠桃树的仙女董双成。西王母从《山海经》中的人面虎身的白虎之神,变成了天庭里文采淑穆的王母娘娘,成为充满母性的长寿之神。而桃子能够使人长寿,正是因为人们认为它含有土地的母性力量,能够滋养人体的元气,蕴含着自然的创造力。
桃是一种有益身心的植物
桃子与太阳的密切关系,使得桃树在中华文化中属于至阳之物。古人认为至阳的桃树是天然的辟邪之物,佩戴在身上,能够净化不祥,庇护生者。
《礼记·檀弓》中有“桃茢”一词:“桃,鬼所恶,茢,萑苕,可扫不祥。执戈,以惊恶厉也。”古人在过年时,会在门前悬挂桃符——一对画上神像或者写上神名的桃木板,用来庇护全家在新的一年吉祥健康。王安石在《元日》中,用“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盛况,向我们展示了古人对桃的崇拜。
桃对健康的功效,并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桃全身都可以入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典术》云,桃者,五木之精,仙木也。味辛气恶,故能厌伏邪气,制百鬼。今人门上用桃符辟邪,以此也。”
桃花能够疏通经络,润肠通便,干燥的桃花是药店常见的中药饮片,而新鲜桃花中的山柰酚和维生素能够润泽肌肤,常被古人用来美容。《太清方》里记载:“三月三日采桃花,酒浸服之,除百病,好颜色。”《千金要方》中记载桃花可以瘦身:“桃花三株,空腹饮用,细腰身。”唐朝女性还用桃花制作面膜:太平公主将三月初三采摘的桃花花瓣,阴干后磨粉,在七月初七与鸡血调和,用来敷脸,调养出艳若桃花的好肤色。
桃叶富含苦杏仁苷和单宁等物质,是天然的驱虫药,可用于宠物身上。桃根含有黄酮类物质,能够清热解毒,促进血液循环,煮水能够治疗咽喉痛和牙龈发炎,也能缓解轻度水肿。如果遇到扭伤崴脚,用桃根桃枝煮水,以其浸泡受伤的部位,有助于缓解肿痛。
桃子不光甜美多汁,还含有多种营养素,是一种非常健康的水果,除了血糖高的人不宜多吃,其他人都可以放心吃。桃子富含铁元素,对身体虚弱的人来说,经常吃桃子能够补充气血,强身健体。桃子中还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和类胡萝卜素,这两种营养素都是有效的抗氧化剂,长期服用能够中和自由基,帮助人体延缓衰老。
这么一看,桃子从大量原产于中国的水果中脱颖而出,成为“寿桃”,顺理成章。长寿不仅是它的文化寓意,代表了华夏文明在精神上的审美与追求,也因其确有现实的功效。
如果想要健康又漂亮,夏天吃桃子,也是一种美味的养生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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