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坐落在松花江的支流拉林河的北岸那不足一公里的拐弯处。名字叫:长沟子。
五十年代末的长沟子,只有几十户人家,连个像样儿的学校都没有。平时虽然没有大村落的吵吵嚷嚷、热热闹闹,但这里的人们却都很亲近、善良而平静,每天过着悄无声息的日子。
由于地理环境造成的公路交通上的不方便,在这里长期居住的人们,就显得古旧些、呆板些。偶尔去一次街里,对于那里的人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一种奢望,是一种新鲜,很令人兴奋。我想,在那个年月,别说是我们那巴掌大的小地方,就连公社的所在地,也没有公共汽车可乘,更何况距城里有近百里路的长沟子,真要去一次街里,似乎比去一次北京也容易不到哪儿。所以,小时候的我们,只能听一听大人们说的城里的事儿,从他们的嘴里,听出来火车是个什么样儿,看电影是咋回事儿,火车不吃草也能叫唤,等等。这一切,只能靠我们当时有限的那么点智商和思维去想象了。
是的,那时我的故乡是很贫穷的,也十分落后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我还深深地想念着她,深深地爱着她。是什么原因呢?这是这些年来,一直缠绕在我心头的一缕思绪。
我承认,我的故乡没有都市的壮美与气派,令人神往。在那里生活的我们,更没有城里孩子的欢愉与休闲、幸福与快乐,也更缺少在大场合游戏的胆识和本领,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快乐与幸福的方式,也有我们自己的向往与追求的空间和内容。
春天里,在我的故乡,是我们一年中最喜欢的季节。你可以结伴去河边、沙滩、草丛中去捡野鸭蛋,采酸姜和黄花菜;你也可以备好夹子和扣网,找个好天儿去大草甸子和柳条同里扣鸟儿。那些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但各种鸟,以及其它的动物很多,而且河里的鱼也特厚实。鸟的种类我认识的只有少数的几种,什么“油拉鹳子”了,“蓝大胆儿”,“黄山蹶子”,“号溜子”等等。再不,你可以利用一早一晚的功夫,走不了多远的路,去河叉子里,站在塔头墩子上钓那一群一群游来的鲫鱼、小白漂子和黄嘎牙子什么的。
那时的垂钓,远比不上今天的阵势和武器装备了。现在什么国产的、进口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后面还跟着现代化的各种车辆。那情形跟拍电影、看大戏似的,别提有多阔气了。我记得当初我的那把原始的鱼杆儿,只是一根柳条棍儿,一些做衣服用的线搓成的绳儿,然后取一根针用火烧红一弯就成了。别看那把杆儿不济,一会儿就能钓上来四五十条鱼。这决不是玄乎,只要见家里来人了,不用大人张罗,自己拎着小杆就走,等大人把饭做好了,我的鱼也钓回来了。
这是春天。等到夏天,属于我们的世界就更大了。赶上下雨天,大人没事儿了,我们这些小嘎子,像一帮快乐的小鸭子似的,光着脊梁和大人到门前的河沟里去淌鱼。淌鱼可有趣了,方法也极简单,只需一只长圆形的一头大、一头口小的用柳条编成的蓄笼就可以了,不管大鱼小鱼,只要流进去了,就别想跑出来。淌鱼的时候,找一个自然形成的水位差的地方,用锹在中间挖一条沟,再把装好的蓄笼放进去埋好就行。一会儿,你就听里面的鱼儿直扑楞,那声音比音乐可好听多了。这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了,可以尽情的和小伙伴们玩耍儿,大人一般的情况下是不会干预的。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如果赶上了鱼多,就能把你带去的家什装满。有时,装不下还要再跑几趟。当然,淌鱼的那天中午或晚上,除了我家外,其它的左右邻居也都飘出了扑鼻的鱼香了。
到了香瓜和玉米熟了的时候,我们那早已耐不住的童心也就特别的欢实了,这些淘气包子便开始成天不着家了,任凭大人们满屯子叫喊。那时,每天的吃饭时间也失去了往日的规律。不论远近的瓜地,东村西屯的,只要我们的脚步能够到,就少不了三天两头的光顾,也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那段日子,我们的行动,特别是我们那光溜溜、黑亮亮的小脊背,花嘴巴和脸蛋子,常常引起家里大人们的担心和不安:一是怕被河水淹着;二是因去瓜地“拜访”,在野外烧苞米而招来看护人员的武力驱逐。但还好,在长沟子的童年时光中,我被村里人找上家门来“表扬”的次数,远比不上那些光腚娃娃们。这是因为那时的我,其魄力实在有限,最多也不过是跟着人家瞎闹哄,混不上主事的头儿和首领什么的。所以,到今天也没怎么出息,我想这与我小时候的那段生活和经历,恐怕不无关系。
到了秋天和冬天,在我们那里,要做、要玩的事情更多了,乐趣也更大了。比如:射串了,打尜啦和人家女孩子硬凑合到一块跳绳儿、跳格子、踢毽子、藏猫猫什么的。有时,在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在院子里堆雪人儿,溜溜冰爬犁也别有一番情致。踢毽子和跳绳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战绩也每每不佳,也许是由于当时自己太“苗条”了些,四肢显得不太灵活。因此,也就常常招惹小伙伴们的嬉笑。每当这时,我就显得极大度、极憨厚,其实心里也很不得劲,只不过是没有办法而已。要不咋办呢?总不能成天去干架吧,你说是不是?
在冬天的生活中,要说有意思的、最吸引人的,还是下一场大雪后,去河套子里和草甸上去撵野鸡、套兔子,这才叫过瘾呢。尽管那个时候的冬天冷得出奇,远没有这些年北方冬天的“温柔”。而我们那时候穿着又实在没法厚实,但一听大人说去河套撵野鸡什么的,那个积极性就没法说了。什么冷啊、饿啊、累啊、想都不想。虽然你不想,但大人能不想吗。一到这时,凭你怎么说、怎么央求、大人就是不带。为此,那时我们的眼睛也实实在在的出过几次“汗”呢。
其实,只要去过一次,你就能体会到,当初大人们的决策是如何正确。你想,一个孩子家,能有多大的体力?而且是要用两条腿去追赶带翅膀的,没两下子行吗?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太不懂事了,有时也太能气人了。
童年的故乡,留给我们很多的记忆。这个记忆,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虽然离开故乡已二十余载,又久居油田没能回去探望,更不知这些年来,她的发展、变化有多大?那里的日子是不是还很穷?人们是不是依然很古旧?拉林河的鱼虾是不是有当年的多?等等,等等。
总之,拉林河畔的长沟子,是生我、养育过我的故地。因为那里有我生命的根。是的,过去的拉林河,曾载着我的故乡、我的童年和欢笑不息地流淌着。我相信,今天和明天的拉林河,仍会载着我的故乡——长沟子,还有我的梦、我的希望和祝福流淌着,一往情深、汩汩不息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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